她早想到西蒙家會有人追來,尤其她人在日本拍片,距離最近。他來找她,是想證明愉恩的重要性,還是想告訴她只要成了西蒙家的人就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請把愉恩還給我。」立澤話氣堅定的說。
他經過幾番打探,知道愉恩的母親正在北海道拍片,立刻丟下工作飛來北海道找她。
「不可能。」周玉蘭搖了搖頭。
愉恩發回台灣的電子郵件里,明白寫著渴望能恢復聲音的心願,而身為她丈夫的立澤竟無法感應到她的渴切,怎麼說都不是一個丈夫該有的態度。現在想要回愉恩,可不會是這麼容易的事,至少得先過她這關。
「她在哪里?」
他想她想得心發疼,他從未虧待過愉恩,甚至考慮搬出西蒙大宅另覓住所,只要她回到他身邊。
「她在美國,剛動完手術,還要一段時間才會恢復。」
立澤認真的想听懂岳母的話,無奈他會的中文實在有限。
「你著急了吧?」周玉蘭看出了他的焦急,這才使用英文說,「你現在應該能夠了解愉恩只身在日本,听不懂日文又無法與人溝通的感覺了吧?」
立澤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只是想試探他。
「你的自私只讓你看到愉恩的表象,你要她成為你心中的妻子,卻不給她機會表達她心里的想法。」
「我並不是不肯讓她就醫……」他只是不認為需要那麼急迫而已。「我不知道她那麼想恢復,我以為她過得很滿足。」
「怎麼可能呢?讓我們把角色互調,若你是愉恩,你希望慢慢來嗎?你看不出她有多著急?你是怎麼當人丈夫的,你的妻子不能說話,而你卻覺得她過得很好,她甚至對婆婆的欺負有口難言,若不是美和處處幫她,你以為愉恩真的過得快樂嗎?她甚至沒辦法自由出入西蒙家。你以為只要每天晚上陪陪她就夠了,那白天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嗎?」周玉蘭越說越生氣。
「這……」
怎麼可能?他回想起愉恩在的時候,曾要求他在上班時「順道」讓司機載她和美和一起出門,而自從美和住院後,她似乎沒有出門過,立澤越想心頭越沉重。
「你不知道對吧?你知道美和和水野先生的事嗎?」
立澤搖了搖頭。
「偷恩一直想告訴你,但是你卻限制著她,你不幫她表達她的想法,她悶了一肚子的話,沒有對象可以傾訴,而你是她的丈夫……」周玉蘭神情激動的說,「我們可以花上一整晚的時間,利用紙筆或電腦,讓她慢慢的把事情經過詳細的說出來,而你呢?!你天天都可以見著她,卻連一點讓她表達的機會都不給。」
的碓,愉恩在的時候,他渴望與她相依偎,總是不顧她的反對,強迫地得安靜的與他享受兩人的相聚,不許任何事物打擾。他隱約知道愉恩急于表達,但他從沒給過她機會。
「她愛你,所以願意犧牲自己,即使是一輩子當個沒有聲音的女人。身為她的母親,我不願意她為一個男人如此,除非這個男人連她的心都愛。」
「我是啊!」他急切的回道,「請你相信我真的非常愛她,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不,我不相信。」周玉蘭搖了搖頭,「愉恩甚至沒辦法開口說話,你說你愛她,你愛的只是她的外表,她被迫無言的柔弱形象,那並不是她真實的模樣啊!」
他愣了下,無言以對。
[愉恩現在最擔心的是美和和水野先生的事,身為弟弟的你應請幫幫自己的姊姊吧?目前水野先生去向不明,我想應該是你母親做的好事,隨便脅迫一個人離開東京想必不是什麼難事,你應該把這件事處理好,相愛的兩個人不應該這樣被分開。」
「如果你真認為相愛的人不該分開的話,你應該要幫我找到愉恩。」立澤語氣誠懇的要求道。
「當然,如果愉恩也愛你的話。」周玉蘭目光銳利的望了他一眼,「我只是懷疑等她恢復聲音了,能表達自己的意見,她還會愛上當初要她默默無語的男人嗎?」
※※※
「水野先生,我們先走了。」
盎永提著畫具,來到水野身邊。「走吧,沒人了,我們去喝一杯。」
「不了,我想回去了。」
水野低著頭收拾畫具,在一群流浪畫家里也不顯得突兀。干這行的人都熱愛自由,有了點錢就休息幾天,下了工大家去喝點小酒,直來直往的沒什麼牽絆。
而他卻有了不該有的牽絆,他的心不再加以往那樣的自由。
「我過幾天想回東京,你呢?」富永低聲的說,「來這兒也畫了一段時間,就當是觀光,賺了點錢還是得回東京去。」
「我……」還能回去嗎?想了想,水野還是放棄了。「過一陣子吧。」
「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再找上你了,何不回去呢?再說男子漢大丈夫,怕他們做什麼!」富永多少也曉得他不回東京的原因,同樣的出身,他當然是站在水野這邊。
「手邊的畫還沒完成,我想等畫完成了再回去。」
「你想參加今年的秋季大賞?」
「如果趕得上的話。」
「好吧,那我不勉強了。我明天就走,回東京後再聯絡吧。」
盎永離去後,水野停下收拾的動作,坐在椅子上,痴痴的望著前方。
美和那一聲聲「水野先生」彷佛就在耳際……
當初他到西蒙家的和服廠工作,第一眼看到她時他就知道自己的心被牽動了。
她穿著一身華美的和服,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般,雪白的肌膚,踩著輕巧蓮步,看起來是那樣的高貴,他的愛慕無異是玷污她的神聖。受不了心情的壓抑折磨,他最後還是忍下心頭的愛戀,毅然絕然的離開了。
哪知美和竟會在多年後出現在公園里,那時他正在為人作畫,他的手微微發著抖,有如美夢成真般。她幾度前來找他,並請他為她做畫。
接著她又消失了一陣子,報上幾度傳出西蒙家小姐即將與某某家聯姻的新聞,但是幾度作罷,每一次的取消總是讓他多放心一次,也多擔心一次。
她幾歲了?第一次見她時她二十五,現在也有三十五了,早過了女子應該出嫁的年齡。
但他怎麼也沒想過她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語氣堅決的說︰「帶我走吧!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蹉跎了……」
她哭著求他帶她走,但最後她並沒有出現在車站,前來的是一群混混,要脅他滾離東京,這輩子不得再回去。
一陣拳打腳踢之後,他被迫離開了,而她呢?她的下場又是如何?
還是如那混混所言,她就要嫁入豪門,今生再也無法相見?
嘆了口氣,水野振作起精神,提起畫具往租屋處走去,也許只要他拿了大賞,成了名後再見她的機會會更大吧。
而這只是也許,這世上的事是說不準的,但他真的很想再為她畫一幅畫啊!
※※※
「媽,這是怎麼回事?你限制愉恩的行動?」
立澤趕回東京的家中,怒氣沖天的質問他母親。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真理子仍不改她跋扈的態度。「一日進了西蒙家,就該守西蒙家的規矩,女人家本來就不應該出門拋頭露面。再說我們西蒙家又不是普通人家,我當初也是這麼過來的,我不過是要她減少出門而已,這有什麼不對?」
「媽,我已經說過了,在我們家她有充分的自由,你怎麼可以限制她呢?你這麼做實在是欺人大甚了。」他沒想到母親竟然如此專制,而愉恩卻沒跟他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