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色深吸口氣,壓抑翻騰的思緒,大步走進了位于鬧區中的「池畔藝廊」。這間在台灣極負盛名的藝廊,正是她下課後打工的地點。
「池畔藝廊」目前正在展出備受藝術圈矚目的國際畫展,長方形的展覽區此刻掛滿了來自世界各國知名藝術創作者的繪畫作品。
「一色,妳跟小娟過來一下。」藝廊的主任馬凌喚著她。
「是。」兩名女孩匆匆迎上前去。馬凌身後跟著幾位西裝筆挺的貴客,有一位來賓看起來很眼熟……呀,是知名畫家江承!
「江承先生跟他的朋友光臨咱們藝廊,就由妳和小娟來替江先生和他的友人做導覽。」馬凌是特地選在開放時間過後才讓知名畫家江承前來參觀的,目的就是不讓記者或是媒體騷擾到貴客,進而影響到觀賞的情緒。
「好的。」小娟應道。
安一色的一對大眼楮忍不住掃過陪同江先生前來的客人。在這六個人里,並沒有包括黎眩。安一色知道江承交友廣闊,黎眩也是他的忘年之交。她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呢?沒辦法,誰教這四年多來,她總會在媒體上「不小心」地看到黎眩的動態,也因而知道黎眩離開台灣後去了歐洲,就在世界各個地方游學、逗留,與各國的藝術工作者交流,而黎眩這個名字也隨著他作品的問世而漸漸響亮起來,才華洋溢的他如今已經是個知名的藝術家了。
天生基因里的藝術細胞讓黎眩不僅能畫,還能攝影、雕塑、設計,堪稱是天才型的藝術工作者,所以他能在短短幾年時間里就闖出名號不足為奇,會受到國際藝術圈的矚目更是正常。
「安安,妳在發什麼呆?」小娟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她呆呆的,而且一向炯炯有神的杏眸竟然呈現渙散的跡象,這對貴客不太恭敬吧!
「哦,對不起,請各位往這邊走,請到這邊來!」暗罵自己一聲。她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就算遇見黎眩又怎麼樣?她跟他之間已經是天與地的差別了。「江先生、各位,這邊請。」
「謝謝。」江承和友人在安一色的引領下,一件件地欣賞、品評著每一幅畫作。
鎊種風格的畫風令人印象深刻,一路觀賞下來,一行人對于參展作品水準之高,連連發出贊嘆聲。
「名家出手果然都是名畫!」就算是世界級的畫家都忍不住贊嘆道。
安一色與小娟相視一眼,順著江承的說法夸贊起自己的主管來。
「馬凌先生為了這次的畫展可是煞費苦心,辛苦地克服了許許多多的困難才能邀來各國知名畫家共襄盛舉呢!」身為藝廊的管理者,馬先生一直積極地想要擴展「池畔藝廊」的名氣。
江承點頭道︰「『池畔藝廊』舉辦畫展的能力是更上一層樓了,我相信往後一定可以吸引更多的藝術家與『池畔藝廊』合作的。」江先生的步伐忽然頓了一下。「咦?前面右邊的最盡頭處是不是也擺著一幅畫啊?」江先生眼尖地瞧見最偏僻的角落似乎也有一幅畫作。
安一色嚇了一跳,忙道︰「是的,不過那幅畫上不了台面,江先生不必浪費時間走過去欣賞了!」
「為什麼不可以欣賞?」小娟插嘴,不明白安一色為什麼要阻止江承上前觀賞。
江承也不解地問道︰「我也不懂,既然不能看,為何要擺出來呢?」
「那是忘了收起來的。」安一色懊惱極了,都怪自己粗心大意。「那幅畫是一位既沒名氣、又沒天分的女生的涂鴉作品,她是使用走後門的方式逼迫馬凌先生把畫作擺在藝廊的,馬先生因為人情壓力,所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其實也很無奈的。」
事實上,是馬凌覺得她的畫還不錯,想捧她,可她不願靠這種走後門的方式,兩人僵持不下,最後她不得不妥協地答應把畫放在最偏僻的角落,本想趁馬凌沒注意時再偷偷收起來的,結果國際畫展一忙,就忘了。
「一色,妳在說什麼啊?」小娟听傻了。
安一色打斷小娟的話,又道︰「當初為了不降低本藝廊的格調,所以才決定把畫放在最邊邊的角落位置,這回辦展覽,我一時疏忽,忘了收起來了。」
「這麼听來,是留給有緣人欣賞的嘍!」江承笑了,還執意走過去。
「不是的!」安一色緊張地想阻止他。「江先生,您別過去看了,那幅畫會污了您的眼楮,笑掉您大牙的!」
「沒關系。」
「小娟,妳快阻止他們!」她轉頭向同事求救。
小娟雙手一攤,道︰「又沒關系,畫本來就是要讓人欣賞的呀!」
「可那是一幅搬不上台面的笑話圖呀!」安一色追了上去,但,來不及了,江承已經走到定位。
「好有趣的一幅畫呀!」江承和友人一起走到畫作前,噗哧一聲,全都笑了出來。
那是一幅「豬圖」,小鮑豬驕傲的神態活靈活現的,一看便知繪者是將牠塑造成一頭神聖且不可侵犯的豬中之王。並且,牠的四周還圍繞著幾頭俏靈靈的小母豬,活像是在祈求小鮑豬寵愛般地繞著牠轉圈圈,模樣既可愛、又逗趣。每只豬寶寶的生動表情全都躍然紙上,強烈地吸引觀賞者伸手去模上一模。雖然這幅「豬圖」呈現出一種像是在諷刺什麼似的感覺,但無疑地,它是非常非常的具有吸引力。
看得人眉開眼笑的,這幅「豬圖」還真有愉悅人心的效果。
瞧他們一臉笑咪咪的模樣,安一色卻惶恐不安地猛道歉。「很像是三歲小孩所畫的圖對不對?很抱歉,傷害大家的眼楮了。」
「不,我倒覺得這位畫家很適合畫繪本呢!妳能約這位畫家和我的經紀人聯絡嗎?」江承對這位畫者極感興趣。
安一色傻眼。不會吧?江先生居然稱贊起這個「豬頭畫家」來,他的觀察力是不是有問題啊?
小娟笑了笑,道︰「其實這幅畫是──」
「如果我能找到她的話,一定會請她跟您聯絡的。」安一色用力捏住小娟的手,要她別多話。
「干麼?」小娟看著她。
安一色用眼神示意,就是不許她說出答案來。
沒辦法了,既然一色堅持,小娟也只能遵照她的意思,誰教她們是好朋友。
「江先生。」後方,馬凌突然的喚聲讓眾人回頭,也暫時打斷了對「豬圖」的評論。「不好意思,我家老板剛剛從加拿大返台,人也到了藝廊,您願意跟他見個面嗎?」
「當然願意。」江承雖然擁有國際知名度,不過一點架子都沒有。「這麼巧,也好一陣子沒見了,大家當然要聚一聚。」
安一色听到他們要返回會客室,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沒有時間再讓江先生追問「豬圖」的問題。
「請。」
馬凌正要領著貴客走,但那位剛返國的藝廊老板已經主動迎向貴客,只是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目光還直勾勾地盯著安一色的側臉。
「是妳!丙真是妳,安一色!」他,驚喜地喊道,轉而走向安一色。
「嚇!」听見有人叫她,安一色也嚇了一大跳,一抬頭──「怎麼會是你?!」她驚愕地傻住!四年不見了,他除了長高許多,其余的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安一色認出他的身分,也反射性地想逃。
「安一色,請留步!」他在後面叫著。
又不是找死,誰敢留步?她走得更快更急。
「四年不見了,老朋友再度重逢,妳卻用這種態度響應我,對嗎?」
誰跟你是老朋友!
他迅速跨步,擋在她面前。「一色,我在員工名單上看到妳的名字時,還在懷疑是不是妳本人呢?不過現在看到妳,總算是百分之百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