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小魔星 第7頁

就在大家同聲贊好的情況下,唯獨有一人不屑听之,媛媛賭氣地想,通音韻又如何?假高貴罷了。用指甲在古箏弦上亂七八糟地撥弄,這誰不會?居然也敢拿出來獻寶,還自以為厲害,這個李畫意未免太過招搖愛現了。

于是,她決定跳出來殺殺她的威風。

在眾人專注于琴音的同時,媛媛大剌剌地現身了。

李畫意彈琴的手指因她的出現而停住。她有些呆傻地凝望著這突然現身的秀氣公子,一身月牙色長袍的他,頭戴著文生巾,頸上則系著一條艷紅色繡有純黑飛鳥的絲巾,是個俊美得不像話卻又無嬌柔胭脂味的男孩子,年齡看來似乎並不大,但一對靈動的眼楮竟能流瀉出各種光芒來。她從來不曾見過有男孩子像他這般,渾身上下全是吸引眾人目光的特質。

他是誰?記得山莊內並沒有這麼一位公子呀?

一種女人特有的直覺反應,她突感芒刺在背。

在場的主人、坐陪者,都因媛媛的出現而從醉人的樂曲中回過神來!這一刻,媛媛又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她很滿意這種情況。

「喂!你彈得不錯嘛。」媛媛直接進攻目標,先是上看下瞄,肆無忌憚地打量她,然後又嘖嘖有聲地放肆評量。

這人行為乖張得很,李畫意微微感到不快了,即便她的言行舉止並無輕佻之意,但在男女有別的嚴格禮教下,他這種行為已經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可是,看看四周人,柳瑩山莊里竟無人開口制止他,好像大家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這是否又意味這位公子在山莊里,擁有特殊的身分與地位?

李畫意強裝笑容,卻不願與他交談,對這種不知禮節的頑童,她沒有結交的必要,保持距離是最好的方式。

「李姑娘為什麼不答話?本少爺稱贊你的琴藝好,至少你也該回謝我一句,不吭氣代表什麼?名門千金的作風可不是這樣的。」她指責道。

「媛媛!」柳隨風輕喝!這小妮子不是答應要待在書房乖乖念書,怎麼跑出來湊熱鬧?還語出不遜地攻擊人。「你乖乖找個位置坐,不許打擾李姑娘。」

大哥怎麼可以罵她?受傷的感覺劃過媛媛心窩,尤其李畫意嘴角似笑非笑,更像是火上加油,直搗她的心間。

「會彈琴就很厲害嗎?我也會。」

「媛媛!」柳隨風已然制止不了。她氣憤地拉住李畫意,不由分說就佔據古箏台,檀香灑下一大把,點火燃起時——濃烈嗆人。她才不管眾人的輕咳聲!啥都不管地將十指置于琴弦上,指甲重重一勾,十音齊揚。

重揚的音調毫無章節可言,也毫無起伏可听,耳朵听得是難以忍受。

花廳外,棲息在樹梢的鳥兒因為乍現的琴聲而驚慌亂竄,在花間采蜜的蜂兒也因為這變揚的曲調全部跌落花蕊中,午休的牛蛙更因琴聲尖銳而驚叫連連!最可憐的是坐在花廳里的人,都因琴聲的恐怖而致全體臉色慘灰,眼看就要七孔流血,卻又沒辦法裝死,還得抱守心神努力傾听媛媛的杰作。會如此委屈自己,原因無它,若是有人敢中途離席,這小魔星肯定記恨心頭,往後必定沒有好日子過了。

但是李家人可沒有這麼善良,紛紛捂住耳朵減輕沖擊。花廳里二十來人中,唯有媛媛獨自閉上眼楮自我陶醉在琴韻下,渾然不覺自己所制造出的效果有多駭人。

一曲終于彈畢,眾人早已冷汗涔涔、汗濕衣襟了。

「此音只應天下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如何?很棒吧。」媛媛自己拍手,自吹自擂著。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回話。

「怎麼都不開口?是不是我彈得太美妙,你們一時之間找不到該用哪種詞句贊美我?」她對李畫意挑釁地揚揚眉。「無所謂,我倒有一句話可以形容我自己的琴藝,你們听听看符不符合?貼不貼切?」清清喉嚨,她朗聲道︰「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就是這一句,怎麼樣呀?」

「是符合、也貼切,媛媛的琴藝是夠格繞梁三日仍揮之不去,秦叔建議你,若你繼續勤練此藝,想必將來殺人于無形,成為你的獨門絕招。」秦觀山終于不顧性命替眾人說出心聲。

媛媛臉色瞬間全變了!秦叔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殺人于無形?是指她的琴聲有如魔音傳腦一般,恐怖到極點是不是?

她又胡亂地想,其他人是否也咧開嘴巴嘲笑她。

情緒雜沓,她卻不敢向柳隨風求救。她害怕,若大哥也加入他們訕笑的行列,那該怎麼辦?怎麼辦?

眼淚簌簌滾下來,卻不願讓人瞧見,她雙手遮住臉頰,狼狽地奔出花廳外。

「媛媛——」柳隨風心一緊,拋下賓客,立即起身追出去。這丫頭,這次傷得不輕,若不及時安慰她,誰曉得一頭鑽進牛角尖里的媛媛,能否轉得出來。

「各位,請隨意用。劉總管,招待貴客,我們去去就來。」秦觀山隨後跟去。

李畫意就這麼呆望著柳隨風兩人一前一後奔出,滿心的奇怪,這個叫什麼「元元」的小頑童怎麼如此得著柳隨風的關懷與鐘愛?

回廊外,一前一後的身影急掠飛馳——

「少爺,請等一等,听我一言。」秦觀山在背後喚住了柳隨風。

「秦叔,您剛才的話太過刻薄,媛媛根本堪受不住。」他轉身回頭,不悅地板起臉孔,每當見媛媛傷心,他總比她痛上萬倍。

「我知道,我是故意的嘛。」老狐狸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

「故意?」柳隨風眉一擰。

「是呀,你听我說,少爺……」他搓了搓手,一副胸有成竹樣。「你想一想看,媛媛這小妮子來到山莊半年多了,可腦筋卻怎麼也轉不過來,一天到晚只想跟你稱兄道弟,對自己身為女兒家的身分完全沒有認知,少爺,這種日子你想讓她維持多久?你不認為該是到了點醒她的時候。」

「所以秦叔才想利用李姑娘做為引子。」

秦觀山點點頭。「要給,就該給她重重一擊。」

「我不同意。」柳隨風立刻否決。「媛媛不同于一般姑娘,別看她外表機靈活潑,其實內心比誰都脆弱,在她看似強烈自尊的外表下,其實蘊藏著的是一顆極度自卑的心,萬一此事弄巧成拙,引發她脆弱的反應,我預料到她下一步的舉動絕對是遠遠逃離這一切,我不贊成這種方式。」他的保護欲立即高漲。

「少爺這麼了解媛媛?」老狐狸有心地一問。

「很奇怪嗎?」

「不!不奇怪。少爺,我是覺得讓媛媛這麼迷糊下去,絕不妥當,你不擔心會橫生枝節。」

「秦叔這話什麼意思?」他等待他的解答。

他不禁輕嘆一口氣,對情事,看來柳隨風也不怎麼高明。「少爺,憑良心來說,你對媛媛難道沒有一種特殊的……特別的——感覺?」

「我向來疼她、惜她、視她如同手……」

「別告訴我那是兄妹之情。」秦觀山截口搶話。「少爺,雖然我和我那口子當年僅憑媒妁之言就成夫妻,但闖蕩江湖這半輩子里,听過也見過何謂男女之情,你和媛媛之間所激起的火花,你難道沒有發覺嗎?」

他一震!

「你自己想想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撂下這話,秦觀山轉身離去,留下一片思索的空間給他,他深信他的莊主,欠缺的只是——點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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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切的哭泣聲自未關緊的門縫里傳了出來,躲在棉被下的媛媛哭得慘不忍睹,可憐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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