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口吻不再喚著卿卿,教荊軻驀地一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刺痛,似是難以接受他的淡漠。
她這是……到底是怎麼了?接近他便教她心跳加劇,身心難受,可他對她淡漠了,她又更受煎熬。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高漸離身上,他莫不是受到高漸離吸引吧?
男人總是喜新厭舊,再者高漸離十分柔弱,像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配上那迷蒙的大眼,任誰都會對她心生憐惜,而他也不例外吧。
忖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慌,彷佛他再也不屬于她,可事實上他本就不屬于她,何時她如此自以為是地將他視為己物了?
他是秦王,不是物品。
可是,她就像是已認定他是屬于自己的,寧可接近他心跳加劇到快要無法呼吸,也不要被他拋到腦後不理不睬。
思緒正紛亂,就見高漸離退回燕太子丹身邊,另外有四、五名身穿彩衫的姑娘走到贏政身側服侍。倒酒的喂食的,這是常見的服侍規格,她早已見過多回,壓根不覺得有何問題,然她只能瞧見他的背影瞧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著那些姑娘半偎在他的腳邊,而他竟然沒把她們推開。
他這是在做什麼?!
荊軻死死瞪著他的背影,伸指在他背上寫著防備,他卻突地往前傾了下,故意讓她踫不著他的背。
這是怎樣?她心中殺氣飆升,恨不得沖上前一把將他揪起來,質問他為何與那些姑娘這般親近,質問他怎能毀諾!他說過只做讓她開心的事,不是嗎?
正要發作之際,燕太子丹揚笑道︰「高漸離,擊首曲子讓秦王听听你的好本事。」
荊軻橫眼瞪去,就見高漸離抱起了築,看似要擊弦,卻又突地將築抱高過頭一拋——荊軻呆住,無法理解高漸離閉著眼丟出築到底是為哪樁,而且……丟給她干麼?
正猶豫該接不接,贏政比她快一步動作,抽出長劍斬落了築,驚見那被劈成兩半的築邊緣竟藏著尖刃。
荊軻驚詫的站起身,眼前一道黑影襲來,驚見前方的贏政竟站不穩身子,直朝後倒了下來,她趕忙托住他。
「阿政!」低眼打量,驚見他臉色竟蒼白得可怕,就連身上也隱隱發燙。
「走。」贏政咬著牙,虛弱的擠出話來。
「一個都不準走,全給本太子拿下!」燕太子丹起身一吼,候在廳後的侍衛快速地涌進廳里,福盛趕緊抽劍應敵。
「師兄!」荊軻單手抽劍,另一手托著贏政喊道。
扒聶和徐夫人在贏政倒下時便已經沖進廳里,拔劍格開攻擊,在廳里和對方拚斗了起來。
「大人,奴婢來幫你。」阿蕊沖到荊軻身旁。
「不用,你去幫我把高漸離帶出來。」荊軻指向大廳側廊方向。
阿蕊點了點頭,立刻乘隙沖了過去。
荊軻想扛起贏政,但他全身虛軟無力,她縱使力氣大,一時間也扛不動,一旁的秦舞陽見狀趕忙上前幫忙。
「師兄,東門見!」荊軻喊道,便帶著贏政先離開。
「知道了!」
第12章(2)
然,荊軻三人才剛踏出廳外,隨即被燕太子丹的侍衛給團團包圍。贏政似乎失去了意識,身體沉得像石塊,她光是要扛起他就耗盡力氣,想以單手迎敵,還要顧及秦舞陽,對她來說幾乎不可能。
秦舞陽忽地拔劍護在她身側,低聲道︰「荊軻,我試著殺出一條血路,你得隙就快走吧。」
「你?」
「可能撐不了太久,你動作得快!」話落,秦舞陽已經揮劍而去。
荊軻顧不得驚訝秦舞陽竟如此義氣英勇,單臂應敵,就在血路漸開時,一抹人影突地擋住她的去路。
「樊先生,擋下荊軻!」燕太子丹在廳里吼著。
荊軻低聲問︰「樊于期?」
「止是。」樊于期抽出長劍,狀似要攻擊她,劍鋒卻在逼近她時硬轉了向,砍向她身側欲偷襲之人,一個回身劍出,血濺如花。「走!」他喊著,一把揪住了秦舞陽,替荊軻開了條大血路。
「多謝!」荊軻扛著贏政跟著樊于期身後跑,跑得氣喘吁吁,在春寒料峭的冷夜里,竟已是汗水淋灕。
「樊于期,我要往北門走。」見他似要往東門跑,她隨即高聲喊道。
「你方才不是說東門?」樊于期急急返身。
「那是我與我師兄的暗語,北門的守備最弱,自然是朝北門走,撞不開城門就登城牆。」荊軻氣喘吁吁地道,身後已可見阿蕊和蓋聶等人的身影。
「那就走吧,動作得快!」
抵達北門時,由蓋聶和樊于期領頭殺了守城兵,北城門外的郊地里,秦國的隨行侍衛早已等候多時。
贏政由樊于期接手,他扛起贏政,策馬直朝最近的秦兵駐軍地而去,怎料急馳一段路後,竟有燕軍自四面八方而來。
「二師兄,賞燕軍們一顆球吧。」荊軻喝道。
她好歹也跟在燕太子丹身邊一段時日,自是明白燕軍軍紀散漫,尤其傳承了王室的怯懦,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教他們做鳥獸散。
徐夫人聞聲,立刻從包袱里取出一顆他精心打造的煙霧彈,點火之後隨即朝一旁官道擲去,發出巨大的響聲,隨即煙霧彌漫。
「往這兒!」荊軻一手策馬,單手高舉長劍,映著月光閃動青光,讓後頭的人可以尋跡追上。
然,又跑了一段路後,樊于期驚聲喊道︰「等等,大王不對勁。」
荊軻趕忙策馬並行,伸手撫向贏政的臉,只覺他的臉竟冰冷得不可思議,儼然已是死尸。
她該要立刻停下,可是眼下還不清楚燕軍是否退散,要大伙都留下實是太危險,她思索片刻,當機立斷的停下馬,等著後頭人趕上。
「怎麼了,還沒到駐軍地!」福盛趕上時急問道。
「大王有異,我和樊于期先留在這里替大王診治,除了我師兄們留下,你們都先趕到駐軍地。」荊軻說話的同時朝後頭的徐夫人招手,要他先過來診治贏政。
「那怎麼成,留下你們幾個,要是燕軍攻過來,大王該如何是好?」
「可是大王的狀況拖延不得,他……」
「等等,前方有軍馬踏地之聲。」樊于期伸手示意靜聲,側耳仔細聆听,一會便問︰「確實有軍隊從這頭而來,是自己人嗎?」
「裨將軍高欣奉令留在邊境,這里還未達邊境。」福盛吶吶地道。
「所以不是自己人?」樊于期皺了皺眉。「听著,你們先帶著大王往易水的方向退,這里先交給我。」
「可是……」
「從這里往北約莫三十里路就是代郡,趙國代王嘉就守在那里,我擔心燕、趙早已暗議,趁此一舉將大王擒住。」說著,樊于期不禁動怒道︰「我不是傳訊大王,告知大王萬萬不可進燕國?!」
荊軻愣了,她壓根沒听贏政提過這件事。
「大王說,你不響應高漸離安否,他便認定高漸離肯定是在你放眼能及之處,所以非來不可。」福盛垂著眼道。
荊軻神色恍惚地看著贏政,天色太黑,只憑月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色,但她看得見二師兄皺緊了眉,皺得她心都痛了。
「就為了那個蠢女人?!」樊于期動怒了,朝荊軻罵道︰「就因為你想救那個蠢女人,卻累得大王如此?!」
「等等,先別說那些,先把秦王搬下來,快!」徐夫人突道。
「不成啊,前有虎後有狼,得要先將大王帶到安全的地方。」福盛頭一個不允,他只想趕路,不能讓大王落到兩軍手里。
「他都沒呼吸了,帶到安全的地方有個屁用!」徐夫人暴跳的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