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怔怔地听著,直覺得贏政早已有所準備,意味著這趟燕國之行,恐會造成其它四國想乘隙而入……他明明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跟她說。
「住手!」眼見帳外小兵竟入帳要押人,樊于期怒聲喝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拿下荊軻又如何,根本于事無補。」
「樊于期,不押他,要是他里應外合,屆時你難辭其咎。」
「我就把她給盯著,她能跟誰里應外合?」
「不管怎樣,今天事情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讓大王跟他前往燕國,豈會發生這些事,再者我也問清楚了,是他的紅粉知己刺傷了大王,要說他是燕國奸細,壓根不為過。」
「荊軻是大王奉為上卿之人,你要是敢動她,待大王清醒,你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死!」荊軻在大王心里的分量,在候館里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忠貞為大王,若大王真要我的命,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言下之意,高欣是非要當場斬殺荊軻不可。
樊于期將拳頭握得死緊,打算他再唆就揍暈他,直接搶他身上的兵符帶兵抵抗聯軍。
「大王到時恐怕要的不只是你的命,就連你的家人都會連坐處置。」在旁沉默許久的福盛涼涼道出最後警告,因為他已經看見樊于期緊握成拳的手背上爆開青筋,差不多也忍到極限了。
「我還是決定先行處決奸細。」高欣一臉踐樣,像是任誰說情都一樣。
樊于期站起來了,幾乎同時,荊軻也站起身,從袖袋里取出一物,高舉過頭,道︰「裨將軍高欣听令。」
「你算是哪根蔥,你……」高欣不屑的望去,一見她手中物,驚詫道︰「你怎會有杜虎符?難不成是偷來的……來人啊!」
「高欣,我記得大王說過,見杜虎符如見大王,執杜虎符發令,猶如大王下令,還不听令!」荊軻怒聲說話的同時,已經抬腿踹了過去。
斑欣滾了一圈後彈跳起身,有點頭昏腦脹地瞪著他手中的杜虎符,瞥見福盛和樊于期皆已單膝跪下,他再不願也得從了。
「高欣听令。」高欣悻悻然地道。
「高欣,中山乃是扼喉之地,王翦鎮守此處,燕趙齊根本不敢輕舉妄動,辛勝布軍二十萬大軍守在邯鄲,要是楚魏兩軍膽敢越雷池一步,必遭辛勝突襲擊潰,所以現在首重在于施妙法將燕趙聯軍逼退,再等候王翦援軍。」荊軻有條不紊地道出各布軍之地。
斑欣愈听臉色愈蒼白,不解他怎會清楚如斯,這豈不是意味著他是大王的心月復?還是說他是燕國的細作,已經將秦國布軍看得這般詳實?
荊軻又道︰「燕太子丹膽敢與趙代王嘉聯軍而來,便是燕太子丹認為大王中了肺魚毒後必死無疑,如今,只要差人假扮大王,陣前領軍,再擇人領前鋒軍重創對方,必能逼得燕趙聯軍退避至少三十里外。」
「可……要上哪找人假扮大王?」高欣吶吶問道。
不是他要說,大王的身形極高大,能與大王並肩齊高的……在場都沒有,而他的軍中兵將也沒有這般高大的。
「我有法子,屆時由你領兵,我和我大師兄為前鋒率先殺陣。」
「荊軻,這樣不妥吧,」福盛憂心忡忡地勸道︰「你要是有個什麼,咱們怎麼跟大王交代?」
「待我歸來,大王都還不見得清醒,有我二師兄照料大王我也放心不少,至于高漸離,你們可以先將她囚禁一處,杜絕她為奸細的可能。」她對高漸離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經此役後,注定與她分道揚鑣。
兩天後,聯軍已經逼近駐軍地,由高欣統領一萬軍士,當他整軍待發,回頭見荊軻帶了個人來時,他嚇得差點跪伏在地,但仔細一瞧——「她是誰?」這面貌根本是個姑娘家,他方才不過被那高大身形一嚇,直覺得是大王。
「她是大王的婢女阿蕊,瞧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初見時必定錯認了。」荊軻很滿意他的反應,也慶幸此行有阿蕊跟隨,才能行此妙計。
「確實,別說姑娘家,就連男人都甚少有這高度。」
「兩軍交戰,主帥相隔甚遠,我就不信燕太子丹的眼力好到可以一眼識破。」
她拉著扮成贏政的阿蕊。「阿蕊,你別擔心,屆時你只需要坐在馬上,做出我要你做的動作,我和我大師兄就會縱馬殺敵,這樣就夠了。」
「可是,大人不會有危險嗎?」阿蕊擔心的問道。
「放心吧,燕軍不成氣候,趙軍我也沒看在眼里。」荊軻說完,讓阿蕊上馬,並將腰間另一把長劍遞給她。「這是大王慣用的長劍,你只要在必要時揮揮劍就行了,小心別砍到自己人。」
「我會小心。」
「走吧。」
兩軍對峙中,荊軻讓高欣將燕趙聯軍引到對秦軍有利的地形上,戰鼓一下,戰旗揮揚之際,假扮贏政的阿蕊揮舞著長劍,荊軻和蓋聶隨即縱馬如電,殺向聯軍的騎兵。
阿蕊眯眼觀戰,就見對方的騎兵一出,弓箭手也待命發箭,她心一急,忘了自己正在假扮秦王,雙腿一夾馬月復,急馳而去,沖入前方戰團,長劍一揮,如銀光四射,橫掃千軍。
後方兵馬見狀,壓根不需要高欣發令,士氣高昂地跟著沖向敵營。
一場看似敵我懸殊的戰役,在阿蕊假扮贏政騙過秦兵的狀態下,硬是將十萬聯軍殺得落花流水,退至百里遠。
樊于期為殿後守軍觀戰,再一次搖頭,懷疑荊軻非女兒身。
瞧她戰得一身是血,殺氣騰騰,有誰相信她已經連著幾個口夜未闔眼?
秦軍大勝歸營,莫不歡欣鼓舞,等候著下一場戰役,唯有荊軻清楚這只是暫時的,依燕太子丹多疑的性情,幾日後必定再挑戰火,眼前就只能等著王翦的大軍南下援救。
回營後,她特地先沐浴,洗去一身血腥再回營帳照料贏政。
「阿軻,去歇息吧,你的氣色很差。」徐夫人一見她,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不了。」荊軻笑了笑,接手他的位置。「二師兄,你去瞧瞧大師兄吧,大師兄為了護我受了點傷。」
「他被捅個十刀八劍都不會死,但你已經幾天沒闔眼了,再不睡,你會先倒下。」徐夫人沒好氣地道︰「要不這床板挺寬的,你就挨著他躺一會兒,他要是有個動靜,你會馬上察覺。」
荊軻撫著贏政長滿青髭的面頰。「二師兄,阿政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醒?」
他心跳不勻,脈微氣弱,雖比起一開始要好上許多,但下了許多藥,病情卻再無起色。
「阿軻,別擔心,這世上經我所醫治的,有沒救活的嗎?」
「二師兄,你很少醫人,毒人比較多。」
「……反正我說他能活就一定會活,清醒只是時間早晚,你就多點耐性。」徐夫人說了老半天,見她還是坐在床邊,只好搔搔頭先離開。
荊軻靜靜地瞅著贏政,一會兒替他擦臉拭手腳,一會兒替他掖被收攏長發,最終,才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她不敢闔眼,就怕會追不上他離去的速度。
她一日夜一日夜地強撐著,他不清醒,她就不敢睡。
餅幾日,燕趙聯軍再動,已經接近駐軍地五十里。慶幸的是,幾乎在同一日,王翦竟率領二十萬大軍前來支援,秦軍軍心大振。
日落之前,荊軻以杜虎符下令,由王翦帶兵在破曉之際突襲聯軍,另外要阿蕊再次假扮贏政,走驛道引走其它刺客埋伏,再由她和蓋聶、樊于期領五千騎兵護送贏政,從魏國邊境回咸陽。
一切準備就緒,日落後,斥侯出境偵察,其余留守駐營,等待斥侯搜集消息後,破曉前再確定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