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躍龍門 第43頁

「嗚嗚……阿軻把我帶到邯鄲就把我給丟下了……」

「她怎麼會無故把你給丟下了?」他目光凶殘地望著大門外,就是不看跪坐在地的淚人兒。

旁人看來,她哭得梨花帶淚,惹人憐愛,但對他而言卻是如聞鬼哭神號,引他殺意漸生。

「因為……嗚嗚……」

「快說!」贏政不耐地站起身,門外的隨行侍衛一個個斂身門牆,不敢再偷看。

斑漸離顫巍巍地看著他,淚水無言墜落,楚楚可憐,惹人不舍。

他深深吸了門氣,努力抿出笑來。「你慢慢說,不急,慢慢來,寡人等著。」

今兒個如果不是想從她嘴里挖出關于荊軻的消息,要不是看在她是荊軻好友的分上,她早就葬身黃河了。

等她抽抽噎噎又哭了一刻鐘,眼看他耐性告罄之際,她終于說了。

「阿軻說要送我去榆次,可我說不要,她就生氣了,就在近邯鄲時把我給丟下,那個晚上我就被魏軍給帶走了。」

贏政沉吟了下,「那你可知她原本打算去哪兒?」

「她好像是要去臨淄。」

「她去那里做什麼?」他不解。

臨淄是齊國國都,他也沒听過她有任何友人在齊國,況且依位置來說,如果她打算送高漸離去榆次的話,應該不會朝邯鄲附近而去。照她從邊境出發,前往榆次是該往西北方,但邯鄲是在西南處,這方位上落差頗大。

「又好像說要去丹陽……」高漸離托著腮,眨著迷蒙大眼思索著。

贏政眯眼瞪著她。丹陽是楚國城池……在魏國之南,他想,也許不用再往下問了,因為這個蠢女人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他真不懂荊軻怎會有這般不精明的好友。

在問不出所以然來,又不能將她留在大梁的情況下,贏政只好將她帶回秦國,一來是替荊軻照顧好友,二來是盼能藉她將荊軻引回身邊。

他真的無計可施了,畢竟他已在魏國派人搜尋個把月,依然沒有她的消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能回咸陽。

畢竟,他離開咸陽已經大半年了,宮中有太多事等著他處理。

在回程的路上,由于高漸離哭喊著走不動,贏政只好咬牙忍耐把她請上馬車,卻壓根沒瞧見夾道人潮里,有抹熟悉的身影在瞥見他後,淡淡地轉開目光,和幾個男人無聲無息的離開。

回到咸陽時,北風微起,已是入秋,教他不禁想起和荊軻的初遇,想不到眨眼就過了一年。

他思念成傷,仍強打起精神打理國事,除了等待荊軻回返,不忘思索還有什麼法子可以逼她來見他,更擔憂她是否被縛被傷流落他處。

不安和恐懼讓他更沒日夜的勤政理事,下令築數十條南通北往的馳道,教朝中百官莫不哀鴻遍野,壓根不需要上頭下令,他們私下爭相遣調能動用的人力到民間尋找荊軻的下落,就在一日上朝時——

「大王,魏國有軍情回報,說是魏國民間流傳著大王乃是賢德之君,降城不屠,無罪之人不殺,因而魏國剩余城池幾乎是不戰而降。」

贏政原先听到並不以為意,然而听到最後時,他驀地起身,急聲問︰「可有細查流言是從何處而起?」

「大王,听說這是約莫一個月前,鄴城里有人如此獻計,勸守城將為百姓棄戰而降,雖不知對方是誰,但那守城將說了,來者共是三個男人,其中一個有把大胡子,一個高頭大馬,最重要的是勸說的那人,只要一揚笑,猶如春融寒雪,大地回春。」王綰雖不識得另兩人是誰,但可以一揚笑就春回大地、流日燦爛的人,首推荊軻。

「後來呢?可有听說三人朝哪兒去?」贏政心急又難掩興奮的走下殿階,又問。

「大王,臣差人細查了,是從鄴城一路往西,直到安邑。」王綰跟著興奮起來,彷佛荊軻已在眼前一般。

「安邑?那豈不是接近上郡了?」

「是啊!」等于就是秦魏交界了。

贏政注視王綰良久,喜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暴戾肅殺,看得王綰雙腿發軟,有股沖動想要告老還鄉。

「既然都已經接近秦國了,為何她至今未回來?」

「欽?」對耶……

「都一個月前的消息了,她現在到底在哪兒?」贏政問得極輕。

王綰卻很想裝死,暗罵到底是哪個笨蛋沒跟他提醒,這份軍情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一群廢渣!傍寡人查,不動聲色地查,要是讓他國君王知曉寡人急尋荊卿,因而危害到荊卿,寡人會怎麼做,你等該是清楚,退朝!」

第14章(2)

贏政拂袖而去,回太平殿想再將所有軍情細看一遍,推敲出荊軻的下落。

其實他還是有點心喜的,只要她無恙,他就寬心一點,再者她在魏國勸降,自是助他許多。

但她人都已經到安邑了,安邑與咸陽如此的近,她為何不回來?!想到這兒,他惱怒地將竹簡往地面一砸,外室突地傳來擊築聲。

近幾日,每回他回太平殿時,擊築聲就會在外室響起。擊築聲曲婉柔順,頗能安撫人心。

听了好一會,贏政才低聲喚道︰「福隆。」

「臣在。」福隆從門邊閃出。

「是你讓高漸離在外室擊築的?」贏政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臣自作主張,但臣以為擊築聲可以讓大王愁思稍解。」福隆垂首道。

「罷了,讓高漸離進來吧。」

「是。」

一會高漸離抱築而入,直走到他的身旁正坐施禮,手執竹片等著他下令。

贏政托著額,擺了擺手,她便以竹片擊築,刷出一道道婉約曲調,教他不禁閉上眼,想起在燕山山谷,那段與荊軻相守的日子,衣食簡單,心靈卻極為豐富,也是在那當頭他才察覺自己的心意,才發覺原來愛上一個人竟是如此五味雜陳,也才知道他汲汲營營埋首政事,是他心靈太過匱乏、太過孤單,才會拿周邊的事塞滿日子,以為如此才是生活,豈料他竟如此貧瘠,窮困得連一份愛都擁有不了。

不知何時,擊築聲停了,他壓根未覺,直到唇被什麼輕觸,他驀地張大眼,以為是荊軻回來了,豈料竟是——

「放肆!」贏政毫不憐香惜玉地將高漸離推開,壓根不顧手勁之大會傷及她,他用力用手背抹著唇,怒瞪著摔倒在地又盈淚在眶的高漸離。

門外的福隆探頭一看,卻不敢上前護人。

「高漸離,寡人是看在你是荊卿好友才將你留在咸陽,你竟敢輕薄毖人……」

他雙拳緊握,壓抑得快要發顫。

埃隆聞言,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大王息怒,我只是以為大王需要安慰……」高漸離忍著痛跪伏在地。

「給寡人滾,寡人不需要你安慰!埃隆,將她帶下去,無寡人允許,不準她踏出後宮一步!」

「臣遵旨。」福隆冷著臉,進內室一把將高漸離拖走。

贏政氣憤難消,用力再抹了抹唇,惱高漸離親了他,覆蓋了荊軻親他的感覺,她如果不是女人,他非要她的命不可!

要是找到荊軻,他定要問她,她到底是在哪兒結交如此愚不可及的蠢女人!

荊轉突地打了個噴嚏,嚇著了身旁的徐夫人。

「阿軻,天候轉涼了,你要記得添衣。」蓋聶從外頭走來,睨了她一眼。

「我好得很。」她扭了扭鼻子,懶懶地躺在床上不想動。

「你哪里好得很?」蓋聶倒了杯水喝下,隨即在她床榻前盤腿坐下。「你氣色差得要命,要你吃不吃,要你睡也不睡,就連藥都不肯喝了,你是存心讓人擔心的不成?」

「你別管我。」荊軻沒好氣地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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