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母非賢妻 第18頁

「好。」歐文不懂那鑰匙代表的意義,不知那些大人為何對他露出如此欽羨的眼神,懵懵懂懂的收下這份大禮。

韋劭妏幫兒子理好衣物,環顧四周,覺得少了個人——為何蘿蘭沒有出來參與孫子的生日會呢?

「我離開一下。」她想了想,便決定上樓,勸蘿蘭下來同樂。

雷蒙蓋頓的鑰匙……路克趁著韋劭妏不在,把兒子帶到一旁。「歐文,那把鑰匙太貴重了,爸爸幫你保管,等你長大了再還給你。」

「好。」歐文對這份禮物的喜愛度不高,更覺得脖子上掛著一把鑰匙很累贅,況且媽咪沒說不可以給別人,于是他很乖的把鑰匙拿下來交給父親。

「爸爸,我去跟狗狗玩。」小家伙的心思早被那只可愛的幼犬給吸引過去了。

「去吧。」將那把鑰匙放進褲袋里,囑咐麥特看著歐文,便默默的走向二樓,來到母親房門前,他看見兩個女人平靜的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象。

許久,他的母親才開口——

「辛苦你了……」這一句辛苦,飽含了對韋劭妏的愧疚。

「您該下樓了,這是您孫子的生日會。」韋劭妏接下她的話,上前將她扶起,讓她坐在輪椅上。

「那孩子跟我不親。」蘿蘭眼眶泛淚。「從他懂事後,便不讓我抱他了。」她指的是歐文,她疼愛的孫子。「他不快樂,他的快樂,是從你來了之後開始,孩子果然都是要媽媽的。」

韋劭妏嘆了口氣,「別說了。」推動輪椅。

蘿蘭制止輪椅的行進,伸出干皺的手,朝她招了招,韋劭妏立刻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听她說話。

「一腳踏進棺材里,才明白快樂的重要性……你的存在讓這個家充滿歡笑,謝謝你不恨我,謝謝你回來……謝謝你,成全我的自私。」蘿蘭的手力氣薄弱,無法握緊的她手。

韋劭妏長長的嘆了口氣,讓蘿蘭握著她的手,靜靜的听她說話。

「你讓歐文像個六歲的孩子,之前,我多擔心他太過早熟……當然,你讓路克快樂,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雖然我不明白你的用意,但你,放手去做吧。」蘿蘭的眼神洞悉了一切。「更感謝你不計前嫌,延續我這條命……」

「好了,歐文在等你,別再說了。」韋劭妏不想听她說這種像是交代遺言的話。

「你啊。」蘿蘭咳了兩聲,笑了。「心底還是良善柔軟。」

兩年前得知韋劭妏在台灣的消息,央請律師到台灣請她來一趟——用園藝師的名義。

她拒絕,說工作忙碌不願前來,甚至還說她沒有立場再踏進班德森家大門,但仍透過關系,讓腎衰竭權威醫生為她主治,還是動用了雷蒙蓋頓的力量。

自己才知道當年她嫁給路克,拋棄了那龐大的家族,她名義上是管家的養女,但事實上卻是惡魔的寶貝女兒,而她卻從來不說,被羞辱也不敢說她來自雷蒙蓋頓,為了愛拋棄家庭。

傳言中雷蒙蓋頓的族長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她羞辱、欺凌惡魔的女兒,班德森家族應當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是你勸退了亟欲報復的惡魔吧?」蘿蘭笑問,一臉的了然于胸,她是班德森夫人,怎會不了解?

韋劭妏裝作不知道,什麼都不肯說。

「盡避我如此對你,你還是對班德森家有情有義。是牽掛吧?否則你怎麼會來呢?」蘿蘭滿意的點了點頭。

「您精神真好,歐文見你為他慶生一定會很開心。」她站起身來推動輪椅,粉飾太平的意味很明顯。

「如果我早知道……」蘿蘭長長嘆息。

如果她知道……不,她接受,她早就接受劭妏這樣的媳婦,她們會情同母女,每當他和兒子爭執時,劭妏一定會打圓場,解開母子兩人的心結。

路克深愛當年那個嬌媚的女孩,那個女孩讓他快樂。她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之後,晚年淒涼獨居,才明白這個道理。

「媽要下樓嗎?」路克裝作一副剛剛才經過的表情。「我幫你。」他走過去親手為母親推動輪椅。

蘿蘭看見兒子先是訝異,而當他為自己推動輪椅時,她落下淚來。

路克不怪她了,太好了……

當她泣不成聲的向兒子坦白,她對他深愛的妻子做了什麼,在他面前演一套,背地里做的又是另一套。路克望著她的神情驚懼、怨恨,緊接而來是抑制不住的痛苦咆哮,蘿蘭懊悔,她不想讓兒子痛苦,卻還是造成了傷害。

她以為路克會恨她……

「女乃女乃。」歐文看見久病臥床的女乃女乃,為了他的生日下樓,藏不住心事的小臉滿是驚訝。

他跟女乃女乃不親,甚至懼怕她的嚴肅難以親近,但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家人都在身邊,他的爸爸、媽媽,他最愛的媽咪用微笑鼓勵他,不要害怕表現他對家人的愛。

「女乃女乃。」歐文鼓起勇氣,對蘿蘭說︰「你可以陪我切蛋糕嗎?媽咪做的草莓蛋糕,很大哦!」

蘿蘭激動的朝他招手,他听話的上前,勇敢的直視女乃女乃的雙眼。

「長得真好……歐文,要好好听媽媽的話,嗯?」蘿蘭撫著孫子的小臉,輕聲說著。「生日快樂。」她的孫子啊,她的血脈傳承……

「女乃女乃,謝謝你。」歐文大張雙臂,給蘿蘭一個大大的擁抱。

在滿室的歡笑聲下,無憾淚水滑下蘿蘭的眼眶。

笑聲再度在這座宅子里回蕩,蘿蘭沒有遺憾了。

第八章

飄雪的聖誕結束之後,就是迎接新年的到來。

但在新的一年來到後沒多久,蘿蘭走了。

再次發病時,蘿蘭放棄急救,在病榻前她告訴路克,她沒有遺憾了,要他把握,好好把握他的幸福快樂,替她補償對韋劭妏的愧疚。

還有,她很慶幸他當年娶的女人是韋劭妏,一個善良體貼的女孩。

莊嚴的葬禮在飄著細雪的一月舉行,路克面無表情的看著母親的棺木下葬,從此天人永隔,長眠于班德森家族的墓地。

韋劭妏站在人群最遠處,紅著眼眶,送蘿蘭最後一程,兩個女人的心結在蘿蘭入士為安之後,真正的煙消雲散。

葬禮結束後眾人離去,路克挺著胸膛帶著韋劭妏和兒子,回到班德森家,把自己關進書房里,不見任何人。

「媽咪,爸爸怎麼了?」歐文擔心的詢問母親。

韋劭妏嘆息。「爸爸需要傷心的空間。」他沒在人前落淚,甚至連好友兼事業伙伴凱瑟琳來安慰他,他也沒有露出傷心的神情。

「什麼空間?」歐文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傷心?因為女乃女乃睡著了嗎?」

「嗯,因為女乃女乃不會再醒來了,我們再也听不見她的聲音。」

「噢……」小男生似懂非懂的垂下眼睫。「那如果我想念女乃女乃,怎麼辦?」

「寶貝,她會知道的,她活在你心里。」她吻吻兒子的額頭。

面對親人的生離死別,是最為痛苦的,韋劭妏花了很多的心力為歐文做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了。

突然听見夜里出現玻璃破裂的聲音,她心跳一顫,小心翼翼的離開兒子房間不吵醒他,走到路克的書房門門。

只見麥特擔心的站在那里,不敢走進。

「少女乃女乃……」他看見她,就像溺水者看見浮木。「少爺他……失控了。」

「麥特,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先去休息吧,我來照顧路克。」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在乎麥特如何稱呼她的時候了。

蘿蘭的去世,不好受的人還有在班德森家工作大半輩子的麥特啊。

「是……謝謝。」麥特眼眶紅了,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轉身回房悼念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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