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悠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人是金頭發嗎?」
她早听她娘說西洋人的東西比中土好一百一千倍,還說什麼西洋繁榮富庶,科技發達,這科技是什麼東西她娘也解釋不清,所以她一直認為是她娘夸大了,她娘又沒親眼看過,只說從書上看的,怎麼能肯定西洋人的東西就是比他們天朝好?
這會兒她想親自去看看,若能的話再借幾樣走,待她娘下次有機會進宮時便可以獻寶了。
她越想越興奮,不等宇文玦回答便道︰「我去!」
她一點都不認為自己去小叔子的府邸做客有什麼不對,反正皇上也陪綾嬪出宮去掃墓了,那她也出宮去寧親王府走動走動又有何不可?
「擇日不如撞日,皇嫂若無事的話,今天就成行如何?」宇文玦燦然一笑。
慕容悠興致勃勃,想也不想地道︰「正合我意。」
小祿子眼楮一轉。
皇後娘娘要去皇上的眼中釘寧親王的府中做客,想當然耳,這種天大的事當然要馬上稟告給皇上知道!哪怕是皇上已經出城去了,這世上有種東西叫飛鴿傳書,只要飛去城外的別館驛站就行了。
慕容悠渾然不知身邊有個小渾蛋又給宇文琰打小報告了,她在寧親王府玩得很歡快,寧親王府里的西洋玩意兒不是一件兩件,而是百件以上,也不知是怎麼收集來的,府里那位名叫安德烈的西洋先生會說一些中原話,加上比手劃腳,溝通起來完全不成問題。
「你說‘餓了,想用膳’是嗎?」像勾起什麼記憶似的,慕容悠試探地看著安德烈。
安德烈猛點頭,眼中流露出贊賞神色。「耶使耶使,皇後娘娘真是聰敏慧黠。」
宇文玦詫異極了。「皇嫂竟會西洋話?」
慕容悠自己也愣住了。「是啊,我竟然會西洋話?」
在這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听西洋話,因為她根本沒機會听到,而適才一听到,沒一會兒她就听懂了,實在玄之又玄。
她想知道自己能听懂多少,便在寧親王府用了午膳,下午繼續跟安德烈說西洋話,討論西洋風土,一晃眼到了掌燈時分,她自然又留下來用晚膳了。
「傳膳。」宇文玦目光中笑意滿滿,任何人看了都會說那是寵溺的眼神。
她毫無皇後架子,也沒一品軍侯府千金大小姐的架子,以前他听說過隋雨蒙的一些事,多半沒什麼好話,總說她驕傲,不屑與其他官家千金結交,想不到她本人竟是如此率直可愛,若是早一步識得她,他或許會請他母後賜婚也不一定。
不,就算他先識得隋雨蒙怕也是不能請求賜婚,他皇兄已經防著他了,若他再娶了隋侯的嫡女,他皇兄不知會怎麼想,肯定對他更加疏離了。
他苦笑一記。
說到底,即便隋雨蒙現在不是皇後,他和隋雨蒙也是不可能的,他真該收收自己的心,把她當皇嫂看待了……
「殿下,殿下,安德烈說你府上有西洋來的葡萄酒和夜光杯,我能看一看嗎?」
宇文玦回過神來,見那個他下定決心要當皇嫂看待的絕艷少女正不經意的戳戳他手臂叫喚他。
一瞬間,他的心房震顫了一下。
慕容悠拿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怎麼了殿下?怎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沾到什麼了嗎?」
宇文玦回過神來,掩飾地對她一笑。「沒什麼。」
他命人取來了裝葡萄酒和夜光杯的漆木盒,待那漆木盒打開,慕容悠哇的歡呼了一聲,最後當然不是只有純粹欣賞,她和安德烈對飲了起來……
第14章(1)
小祿子那封打皇後小報告的飛鴿傳書準確無誤的到了宇文琰手里,看完,他已不是不悅那麼簡單,他非常火大。
但他答應了陪謝雪綾掃墓,就沒理由丟下她走,何況墓里長眠之人是他視為恩人的謝飛和柳月,加上雪綾在她爹娘墓碑之前又哭成了淚人兒,他更是不能說走就走。
從城郊回到京城,已然星月滿天,自有暗衛來報皇後還在寧親王府,他也不回宮了,直接上寧親王府。
寧親王府的大總管張建英從前在宮里內務府當差,自然是認得天子聖顏的,他見皇上事先沒點征兆就上門來,頭頂上還似飄著一團烏雲雷雨,他的下巴驚得快掉了。
今日究竟是什麼邪門的日子?先是皇後降臨,滿府忙了個人仰馬翻,把庫房里的西洋玩意兒一一搬出來給皇後賞玩,好不容易皇後走了,皇上又來了,大雲朝最最金尊玉貴的人物都往寧親王府來了,真的是——真的是叫人不知所措啊!
他忙向皇上身後的尚德海要個暗示,只見尚德海拚命眨眼楮,看得他又氣又急,他哪里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八成是以前在內務府時兩人有過爭執,尚德海一直跟他不對盤,記恨到了如今,故意整他來著,否則皇上要來寧親王府,他這個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大可以先派人來通報一聲。
張建英暗地里咬緊牙關,好啊,尚混球,這筆賬他記下了,改日再來算。
于是,寧親王府這夜,滿府的下人跪了一地接駕,寧親王還沒有王妃也沒有側妃,因此,張大總管便是領頭接駕的人。
「皇後在哪里?」宇文琰兩眼散發冷光。
看著他面前的那尊人間閻王,張建英咽了口口水。
饒是他在宮里當過差,此時面對冷如冰河的聖顏也不禁牙齒打顫,「回回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娘和主子去、去看煙火了。」
他也是覺得很不妥,可主子說不要緊,皇後娘娘更是興沖沖,他也沒法阻止了。
早听聞皇後恩寵隆盛,連玉妃都被她斗死了,在後宮里風頭無二,而主子跟皇上向來不親近,這兩個人,一個被皇上寵著,一個被皇上冷著,結伴一塊兒出游去了,他應該使勁攔一攔,這不,皇上臉上寫著捉奸來了……
「看煙火?」宇文琰心口又是一堵,壓抑著怒火。
他都還沒跟她看過煙火,她卻先跟別的男人去看煙火了?!
「去哪里看煙火?」宇文琰臉上陰雲密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聲音帶著冰碴兒。
張建英額上布滿了細汗,不敢抬手抹去,仍舊是結結巴巴地道︰「回回回皇上的話,今、今日是煙火節,整、整個京城都有煙火可看,奴、奴才也不知道皇後娘娘和主、主子這會兒在哪里看、看煙火。」
宇文琰眉一蹙。
宇文玦和仙鶴樓大掌櫃向來交好,仙鶴樓樓高六層,自是看煙火的好所在,而宇文央肯定是不會讓尊貴的皇後去和平頭百姓擠在城街上看煙火,所以……
他身子拔地而起,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
「皇上!」
宇文竣的輕功在大雲朝的皇室子弟之中是數一數二的,他父皇常說他這一身輕功可媲美他的祖父了,因此,他從寧親王府到城東街上的仙鶴樓不過眨眼功夫,甚至連一干暗衛都被他甩在了身後。
仙鶴樓乃是京城最風雅的酒樓,以貴聞名,隨便一桌席面都是二十兩起跳,一般百姓不會走進這里。
月娘銀盤似的掛奏際,天幕不停開起大朵大朵的煙火,宇文琰凌空而來,直接由敞開的窗子進入。
丙然,六樓淨空,只有一對男女並肩而立在大開的窗前,男子一身月白色衣袍,身材頎長,黑發如墨,他側眸凝視著身邊麗人,眼里柔光無限,女子一身黃色襦裙,搖頭晃腦哼哼唧唧。
原來,底下還搭著戲台子,正在唱許仙與白娘子。
這兩個人,一個看戲,一個看人,都對身後的動靜無知無覺,渾然不知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