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瀾隱隱 第15頁

「啊?」饒他性情恬靜溫淡,此際亦教她的話嚇得張口無言。

她抬頭瞧他,臉蛋嫣紅,眸中有兩汪麗水。

「你莫訝異,當年我把簪子送你,原就有私訂終身的決心,只是……只是現下我、我、心里……」

「只是妳心里,已有了別人的影兒。」年永瀾替她接下,短短時間,神情已然寧定。

她臉色更赭,並未回答,卻听他沉靜又道︰「我很歡喜。」

他與她情分雖濃,卻並非男女之情。

他明白她的用意,之所以想委身于他,皆因對他的憐憫和歉疚。但他不需要,一點也不。

鳳寧芙抿了抿唇,小手悄悄覆在他手背上,輕輕握住。「永瀾哥哥,對不起……我該要一輩子在你身邊,一輩子待你好……我真希望你能天天快活,什麼煩惱也沒有,笑口常開……」

他反手握住她,但笑不語。

「對啦,我還希望,你能遇上一位好姑娘,那姑娘比我待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一輩子憐惜你、愛護你,永瀾哥哥……你已經遇到這樣的姑娘了嗎?」

他又是怔然。

腦中有些凌亂,似乎閃過某張臉容,既嬌又俏,還有一對燦燦的麗眸……不,那姑娘從來就不懂得溫柔,卻是率直坦然,火熱脾氣的表相下,有一顆火熱的心……

頭下意識使勁一甩,他眉峰微攏,已將那朦朧的身影甩掉,掀唇正欲言語,敞開的房門竟閃進一道人影,揚聲嚷著--

「年永瀾,你真在這兒,那掃地的小丫鬟沒騙我,果然教我尋到你啦。我、我想問你、你你--」姚嬌嬌猛然間定住腳步,嬌容上的笑意一僵,張大明眸,瞬也不瞬地瞪住坐在臨窗躺椅上的男女。

他、他握著那姑娘的手……

他為什麼要握著人家的小手?!

泵娘家的手是不可以隨便握的,他難道不知嗎?!登徒子、鬼,還不快快放開?!

當日大街上,那美貌姑娘一出現,他神情彷佛浸了水般,溫柔極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喜歡人家呵……

呼……好酸……一股怪味又嗆得她難受,眼眶泛熱,都起霧了。

呼……好痛……胸口像被針刺似的,隱隱作怪,疼得她好想咬人。

呼……呼……

「姚姑娘?妳--」年永瀾全然沒料到她會在此時出現在自個兒房中,思緒街沒法回轉,只定定與她相望。

此一時際,門外廊道傳來急奔的腳步聲和叫嚷,下一刻,守福也跟著沖進來--

「姚大小姐,妳怎地硬闖咱們家永瀾少爺的院落?咱兒都說會幫妳通報的,妳急啥急?還有啊,妳的那匹大紅馬無端端在咱們家門前拉了一坨屎,唉唉唉,妳說,該怎麼處理啊?!」

姚嬌嬌快要不能呼吸,感覺似乎有兩汪熱潮威脅著要溢泄出眼眶,嚇得她轉身便走,一手搗著唇,匆匆地跑了出去。

「姚姑娘!」永瀾倏地立起,心下愕然,未及思索,便跟著追去,才跨出門檻,驀地思及什麼,忙轉回身,由床榻內側取了一物,隨即又急匆匆地奔出。

守福忍不住在他身後大叫︰「永瀾少爺,您、您小心哪,別踩到大門前的馬糞啦!唉,好大一坨,那匹大紅馬可真會拉!」

房里,坐在躺椅上的鳳寧芙收回沉思的眸光,若有所悟,掩嘴輕輕笑了。

第六章野潑蠻蠻非本心

十字大街上,午後,熱鬧場景依舊,再因年家太極的盛事,將整座開封城炒得熱熱烈烈,除了來共襄盛舉的武林人士外,南北商販也聚集于此,談大生意的?約在酒樓茶肆,做些小本買賣的則當街議起價來,吆三喝四的,精神響亮。

忽地,大街那端傳來細碎騷動,有人踮起腳尖觀望著,就見往來的百姓紛紛向兩旁走避,自動讓開一條小道--

那姑娘一身火紅勁裝,雪白腰綁,再踏上一雙俐落的功夫靴,疾走而來時,微鬈的劉海和雲鬢被迎面的風吹得飄蕩開來,頰紅而鼓,小嘴圓嘟,後邊還跟著一匹珊瑚紅馬,紅馬的韁繩卻教一身素青顏色的男子握在手里。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亦慢。如此奇景,讓兩旁的熱烈聲浪頓了一頓,眾人的目光隱有興味。

「年永瀾,你、你干嘛跟來?!你別牽我的馬!」今早在龍亭園,姚嬌嬌便想同年永瀾說說話,閑扯著、言不及義也無所謂,只因打從那位名喚鳳寧芙的姑娘出現後,她心里就不踏實,可偏偏苦無機會。無情無緒地回到姚家,午飯亦食不知味,頭一甩,騎著他之前遣人送回的珊瑚紅馬來到年家大宅,想他跟著她往西北湖跑馬。

這下子,馬沒跑成,她第一次嘗到這酸苦滋味,也不懂自己難過個啥勁兒。

年永瀾和馬同時定在原地。

他微微嘆息,對她真是莫可奈何,那脾性,這一輩子恐怕再難改過。

眾目睽睽下,他耳根微燒,仍筆直朝她走去。

「你走開!別過來--年永瀾?!」她驚呼,因他一把抓住她的腕,不由分說,拖著就往坐落在右前方的永豐客棧步進。

見生意上門,跑堂小扮甩著抹布,伶俐迎上。「客倌請坐,您--耶?這不是永瀾少爺嗎?您找老板嗎?他和永春少爺在二樓碧池軒喝茶咧!」老板指的是年永豐,也是年家太極里「永」字輩的人才,這些年,年家各產業的帳目全賴他管理,和另一位跑遍大江南北做生意的年永昌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年永瀾,放開我、放開我--」姚嬌嬌氣極,扭動掙扎著,末受箝制的那一手拚命扳著他的五指,偏奈何不了。

「祥二,樓上可有空的雅軒?」他沉聲問,同時,青袖小旋一圈,竟單掌將姚嬌嬌的雙手一塊兒給鎖住。

祥二瞪大眼,怔得說不出話來,直至年永瀾再問,這才回過神來--

「有、有有有,漫春軒可好?窗子一開就瞧見大街光景,視野極佳,永瀾少爺肯定喜歡,咱兒帶您跟姑娘上去--」

「我自個兒上去便行,祥二,門外那匹紅馬煩你看顧,給牠一壇『錦江紅』。」那是永豐客棧獨釀的名酒。

「得咧!『錦江紅』一壇!」祥二中氣十足地喊,忽覺自個兒聲音似乎較尋常時候大上好幾倍,嗡嗡回響。待轉身,才發現大堂靜悄悄的,一干人全直著眼,盯著那位向來沉靜斯文、溫和有禮的永瀾師傅,把人家閨女兒強拖上樓。

一進二樓漫春軒,年永瀾大袖一揮,房門隨即關起。

尚未啟口,手背傳來一陣疼痛,他挑眉,便見姚嬌嬌掙月兌下開,竟張口緊咬住他的皮肉。

她咬得如此使勁,連肩膀都顫動了,通紅臉蛋傘垂。他靜望著她擰起的細眉,任她發泄,手無絲毫松懈之意。

片刻,唇嘗到血的腥甜,姚嬌嬌方寸一震,終是緩緩抬起臉容,滲著暖霧的眸眨也沒眨,恍惚地瞪著他手背上的殷紅牙痕。

妳在干什麼?妳……傷害他?忽遠忽近,那迷惑的聲音像是來自心底。

她是野蠻的、嗜血的……她無理取鬧嗎?為什麼總學不來溫柔……為什麼心好亂、好亂、好亂……還有……痛啊……

「不氣了?」他靜問,將她拉進一張大師椅坐下,自己則立在她面前。

「你、你放開我……」不爭氣地放軟聲調,瞟他一眼,「你不痛嗎?」為什麼呆呆任她咬?笨蛋、笨蛋,氣死人不償命的笨蛋!她暗罵,胸口卻急涌出難解的熱流,身子不禁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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