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瀾隱隱 第26頁

「好嘛好嘛,就算是事實,人家也努力在改進當中,你、你怎麼這樣……」癟癟嘴又吸吸鼻子,她倔強地眨掉眼淚。

年永瀾懵了,定定看著她一會兒,忽地輕道︰「我當時那麼說,是希望他們放了妳,沒別的意思。」

她抬眼。「你擔心我?」

他耳根更熱了,殘容略染紅痕,嗓音依舊持平--

「那些人並非真正的船工,是沿海一帶的海寇,之前城外運河口的幾起火燒船事件便是他們所為,殺人越貨,不留活口,手段干淨俐落。今日,無論是誰落入他們手里,我自然都會擔心。」眉目淡斂,瞥見她兀自扯著他衣袖的小手,雪女敕手背上有擦傷痕跡,雖是小傷,卻顯得格外醒目。他心沒來由一緊。

姚嬌嬌原有些失望,可想法一轉,頓時開朗。「無論是誰你都擔心,也就是說,你是擔心我的。」

他不太自在地偏開臉,抿唇不語。

姚嬌嬌跟著又問︰「對了,那些人既然是海寇,不在海上作案,偏鑽進運河來,卻是為何?」

他沉吟了會兒,終是調回視線。「他們是為寧芙兒來的。」

「嗄?」她不懂。

他繼而又道︰「海寧鳳家有張藏寶圖,據說自先秦時代便流傳下來,子弟代代守護--」

「那張藏寶圖在寧芙姑娘身上?」她大膽假設,見他頷首,不禁瞪圓眸子,恍然大悟,「難怪他們想捉她。」而她算是遭了池魚之殃吧。

忽地,說不上為什麼,腦海中閃過一道光,她凝視著他,小手有意無意地擰著絲被,嬌口輕吐--

「那一年,也是因為有人想搶鳳家的藏寶圖,你護著寧芙姑娘,所以才……才遭遇到那些事的吧?」

那些事指的是哪些事,他與她心知肚明。

年永瀾下顎略繃,未言語,即表示默認了。

他習慣性又想別開臉,袖中的手卻教她軟軟一握。

他渾身一震,有些狼狽,欲要抽開,她干脆雙手合握一掌,眨著大眼楮,愛嬌地嘟著嘴,卻又可憐兮兮地嘆氣--

「你待她真好,莫怪她要以身相許了……呵呵,可是我不允的,今兒個我已經同她說明白,她喜愛你,我比她更喜愛你,她想嫁你,也得問我願不願意。往後,我也要待你好,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總有一天,你便會對我比對她還要好了。」

一口氣梗在喉間,他胸口漲得悶痛,直覺該說明些什麼,但腦中亂烘烘的,抓不住丁點脈絡。再有,是這閨房里柔軟的氣味,教他不自覺思及那日西北湖畔,她強壓在他唇上的馨香。

甩掉那教他方寸大亂的畫面,他深吸口氣,暗自寧定,擠出幾個字--

「妳……妳的傷……」試著轉換話題,他目光瞄向她沾著血的衣領和前襟,五官繃得更緊。

姚嬌嬌踫了踫頰上的布,秀眉一揚。「還好,皮肉傷罷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他眉峰淡蹙。「妳不該激怒那些人,妳硬著來,脾氣說爆便爆,就不怕他們一刀落下,直接取妳小命?」他獨有的柔雅嗓音微凝,目光閃動嚴肅光芒,回想她遭挾持的那幕,他胸中又是一陣翻騰。

「我一听你要放他們走,保他們平安,我就控制不住啦,他們……他們怎麼壞,怎可以說放就放?」火氣一燒,哪能顧慮那麼多?

「所以妳就逞口舌之快,半點也不懂迂回?妳這性子,妳、妳……唉……」末了,他竟然重重嘆氣,無可奈何到了極處。

小心翼翼打量著那張殘容,姚嬌嬌心底冒著蟹眼小泡,滾熱滾熱地,她咬唇,跟著又松開,重復了好幾回,忽地放軟音調--

「我本來就這脾性,怎麼迂回?我討厭那些惡人,態度自然不好;我心里喜愛你,自然要對你說……」她臉紅了,風情可愛,低聲又嚅︰「年永瀾……你還是很關心我的,之前,我、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我快快消失,永遠也別出現。」

手教她握得發燙,那熱浪一波波襲來,他渾身泛著好不真切的暖意,忍不住結巴--

「我、我沒有。為何怎麼想?」

她鼻子輕皺。「那日在龍亭園散手試練時,你足故意的,把我踹來踹去、打來打去,不過我可說啦,你想用這招把我逼走嗎?門兒都沒有,我很耐打的,一定跟你撐到底。」

「我那天……我、我是……」他是該道歉,也想問她是否因此受了傷,可卻持續結巴說不出口,他口才再鈍,也不曾像今日糟到這般田地。

姚嬌嬌卻笑了。「算啦,我以往打過你、罵過你,這會兒讓你打回來,咱們算扯平啦。」

苞著,似是思及何事,她放開他的大掌,忙從腰間翻出一物。

「這個給你。」不由分說,東西已塞進他掌心。

年永瀾下意識握住,垂眼瞧去,竟是一根青玉簪。

「你別又把它丟掉。」姚嬌嬌忙道,「那是我剛剛在藥堂那里跟寧芙姑娘討來的,不是我的,你別丟。」

他不明白地抬起頭,深瞳中跳躍著兩簇小火。

她又道︰「我本想同她買的,可她說是我救了她,所以分文不取,便直接拔下頭上的簪子送給我。」嬌唇微牽,她聳了聳肩,「這支青玉簪和之前教我丟進西北湖底的那支雖然不盡相同,但都是寧芙姑娘的,你就將就一下吧,我、我已經盡力啦,唔……你總不會要我跳進湖里幫你找回來吧?」

見他不語,她美眸一瞠,唉唉嘆氣--

「你真要我跳湖啊?唔……好吧好吧,改天我身體養壯些,再下去幫你找好啦。」

「妳、妳別亂來。」他一驚,怕她真去跳湖。

「我說真的。」姚嬌嬌好用力地點頭,「我雖然不愛你把別家姑娘的東西帶在身邊,可……可那支簪子對你意義非凡吧?我那時發蠻氣,把它給丟了,自然得賠給你,咱們把之前的恩恩怨怨全數結清,重新開始,寧芙姑娘要以身相許,我也要以身相許,但我比她大膽、比她有氣魄……我、我來追求你!」

轟地一把火燒上來,年永瀾只覺周身氣血全往腦頂沖。

老天……他頭犯暈,快不能呼吸。

「妳、妳妳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太胡鬧。他又想訓她,可話在舌尖打轉,心又熱又軟,竟沒法板起臉孔。

「總之,不準妳去找那支青玉簪。」壓下躁動的心緒,他低聲道︰「我和寧芙兒並非妳所以為的那樣,我和她只是--」

「永瀾師傅?!」閨房門外,女乃娘帶著潤珠終于趕回,還氣喘吁吁的。「你怎地還留在這兒?咱兒以為你送小姐回府,便要離開了。」

見有人進來,年永瀾倏地坐直上半身,發覺自己坐的是人家姑娘的香榻,心一促,忙又立起身軀。

他不禁面紅耳赤,適才不及多想,他一個大男人在她香閨里逗留,實在不妥。

「我、我這就走。」他凝視著她,腳步竟猶豫了,還有好些話要說,可是……可是……

潤珠丫頭見他欲走還留,干脆跑過來拉他,邊喳呼著--

「永瀾師傅,快走快走,咱們家老爺回府了,一會兒便要過來,你別教他瞧見,他要是知道你對咱們小姐又摟又抱,還在小姐閨房逗留,他定要生氣,他、他說小姐的閨譽都被年家破壞殆盡,沒誰敢娶她了,你快走吧!」

年永瀾怔了怔,尚未厘清思緒,人已被拉出門外。

他忍不住回首,恰與姚嬌嬌的雙眸相接,她輕輕一笑,他心湖一漾,跟著那嬌容便被女乃娘微胖的身影擋住,女乃娘似乎說了什麼,他隱約听見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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