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 第16頁

「他們都死了!?」倒抽口氣。

「那時候的我太小,又受到驚嚇,好一陣子都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現場沒有刀、沒有利器,但那些少年身上卻全都是被刀刃或利器割刺才會有的傷口,最後警察查不出死因,就以吸毒互毆結案。」

她听得心驚。「後來呢?」

「後來,我被送到一家基督教育幼院,有人照顧、有人教導,吃穿不用愁,比起之前跟著老伯有一餐、沒一頓的生活,其實是好上太多了。」

「嗯嗯。」她點點頭,一點兒都不希望再听見什麼不好的事。

「可是,管理育幼院的,是一個堅信小孩不打不乖、嗜好虐待小孩的老師。」他一說,方荷的心立時又懸了半天高。「那時的我還是不說話,對他的話不應也不理,他一氣起來,便又打又罵,全育幼院里的小孩,大概就我每天被打、每天被罰,也常常被罰不能吃飯……」

「育幼院里都是小孩子,沒有人敢反抗那個老師,只有一個小女孩,常常偷藏剩下的面包,趁著就寢時間過後,偷偷拿給我吃。」凱陷入回憶。「她叫茱麗,長得很小、很白,是個東方人,可是她小時候被開水燙傷了臉,疤痕很丑地留在臉上。她和我不一樣,她很乖、很听話,根本不敢違背老師的話,但是她還是常常被罵、身上也常常有捏傷,只因為……她很丑,老師很討厭看到她。」

「一年以後,我恢復了,雖然可以說話,但對那個老師一樣不應不理,我只跟茱麗說話。後來茱麗偷藏面包的事被老師發現了,他不理外面正在下雪,居然叫我跟茱麗兩個人在雪地里罰站了一整夜,我還好,可是茱麗卻著了涼、病情嚴重地轉成肺炎,老師理也不理,我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茱麗在半路上……就死了……」

上帝!她無聲喚著,伸出手臂環住他軀干,不敢想象當時的凱是什麼心情。

他還那麼小……遇到的卻都是那麼不好的事,驕傲如他,那時候究竟是怎麼熬過的?

「茱麗的事,讓有關單位注意到育幼院的異狀,他們終于知道自己派了個變態的老師來虐待我們,可是那有什麼用呢?茱麗已經死了。」凱諷刺地道︰「他們把老師調走了,換了個人來『照顧』我們,可是育幼院已經沒什麼讓我留戀的,在茱麗的葬禮過後,我就偷跑了,去找那個老師。」

「這一次,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在風雪中,我的怒氣愈高揚,風雪就隨著我的怒氣卷動得更快更急,我看著他,讓他明明白白看到我,看到自己被風雪卷到空中,他一直求饒,還對我認錯,保證他以後不會再犯,但我沒辦法原諒他。風不斷把雪堆到他身上,等他整個人凍著冰棍,我把他放在街角的垃圾堆里,然後就走了。」

凱收回遠望的眼神,轉向她。

「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具有旁人所沒有的能力。我殺了人,第一次也許是無心,但第二次絕對是出自我的意願。」他頓了下。「Fang,妳會覺得我很可怕嗎?或者覺得我是個怪物?」

「不是,」她猛搖頭。「你不是。」

「只有妳會這麼說。」一般人要是看到他教訓打手的那一幕,早就嚇昏了,而她卻是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才主動接近他。

摟著她、拉開她總是綁束著的馬尾,撫著她輕柔的發絲,他低問︰「妳還想再听下去嗎?」

「還有!?」她瞠圓了眼。

小時候的事已經這麼悲慘,難道還有更悲慘的?

「如果妳不想听──」

「不,我要听。」她深吸口氣,作好心理準備。「好,你可以說了。」

「離開育幼院後,我開始流浪,不同的是,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了。直到七歲那年,我遇到幾個人想抓我,我當然直覺想反抗,可是狂風才吹動,他們立刻用麻醉槍打昏了我,等我醒來,已經到了一個隱密的地方──」他頓了頓。「後來,我才知道,那里其實是一個研究中心,一個專門研究人類極限與超自然能力的地方。」

「研究人類極限?」那些人到底想干嘛?

「是。」他點點頭。「他們從那些少年的死因追蹤到我,再加上後來那位育幼院老師的死、我的逃跑,他們追了我半年,才確定我在哪里,就派人來抓我。在那里待了半年,我才發現在我之前,已經有一個小孩被他們抓來,而那個小孩的『專長』──是火。」

「火?」

「是。」他望向她,問道︰「妳知道當一只被實驗的白老鼠是什麼感覺嗎?」

「被實驗的白老鼠?難道他們……」她驀然明白!

「實驗室是用一種強化玻璃隔成,里頭有一張實驗台,圓形的玻璃外,是各種儀器和記錄器,我們最常做的事,是全身赤果地躺在實驗台上,身上接著各種感應器、插著各種針頭,任人不斷做著測試,當我們痛苦、掙扎的時候,最常听見的,卻是那些研究員的笑聲和興奮的尖叫,因為那表示我們又創造出了一個新的數據和紀錄。」他輕笑了一聲。「妳知道嗎?他們最常說的話是︰『你們的痛苦,是人類的新希望。』真是可笑!」

是成就那些研究員的個人,讓他們揚名立萬,甚至取得利用他們來控制其它人的最佳武器吧!

「凱……」方荷咬緊下唇,為他的遭遇感到心痛!

不論是什麼人,都不應該接受那樣的待遇,他們……簡直沒有把他們的人權放在眼里,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

「在那里,沒有日、沒有夜,我們每天接受不同的測試,不論是體力、意志力,甚至是對藥物的反應,或者被藥物所激發出來的能力……都是他們實驗的重點。他們一方面贊嘆我們的能力,一方面也確定了我們的身體與一般人沒什麼不同。會選擇用麻醉槍對付我,是因為他們早就從『火』那里知道,這是一個最不會傷害我,同時又讓我無法反抗的方式。」他們的能力,全由清醒的意識控制,一旦昏迷,就跟普通人沒兩樣。

「他們……傷害了你嗎?」她問。

「傷害?」他唇角又出現了那種充滿諷刺的笑意。「不會。我們是他們最珍貴的實驗品,他們怎麼舍得傷害我們?他們只是用各種方式讓我們乖乖听話而已。」

「什麼方式?」從他的語氣,她已經猜到,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方式。

「我們被分配住在不同的地方,研究室也不同,在那棟結構復雜,又具有高科技精密設備、進出管制防範得滴水不漏的地方,我們是沒有機會見面的,除非,他們想實驗看看我們的力量結合,或者對抗的研究項目時,我們才見得著面。後來斷斷續續,他們又抓來了三個人,分別具有控制雷電、水,和瞬間移動能力的人。每個被抓去的人,一開始都是反抗的,甚至不顧一切想逃出去,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成功過。」

「每一次,只要我們之中有人不配合實驗、想逃跑,或者反抗之類的舉動出現,我們就是全部一起受罰。在那里,我才知道挨餓、受凍根本不算什麼苦,被關在黑漆漆的房間里,伸手不見五指,耳朵只听見各種昆蟲或著爬蟲類的聲音,牠們甚至會爬到你身上,你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感覺得到有東西在你身上爬行、包圍你……他們不會真正傷害我們,卻善于利用各種逼迫和恐懼的方法,讓我們不敢再任意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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