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說,喝酒。」她瞥見他眼底的痛楚,知道困住他的事情已讓他分身乏術。
她索性幫他點酒,也給自己點了杯比較淡的酒,就這樣看著他沉默地喝酒、抽煙。
時間緩緩流逝,直到她以為在他喝掛前不會再開口了時,他喑啞著嗓子吐出了幾個字……
「早上我出門前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他的壞心情就是從那通電話來的?她沒有開口,只是听著。
「是辛蒂的媽媽打來的,辛蒂是我去世的妻子,妳記得我結過婚吧?」他嘲諷地一笑。
「我知道,我當然記得。」還有誰會記得比她清楚呢?她苦澀地說。「她媽媽說了什麼?」
「今天是辛蒂的忌日,她責備我沒有去她的墓前看她,她認為我生前沒有照顧好她,連辛蒂死後也沒有彌補的意願。」他的話語幾乎是夾在齒間出來的,言語間充滿了晦澀與尚未褪色的痛楚。
「為什麼她要你彌補?這又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意外,不是嗎?我記得季媽說過辛蒂是車禍去世的,這又不是你可以控制的!」筱墨激動地說。
他苦笑。
「我不能控制的又何止這件事。」他的婚姻根本是一團災難,他畢生最大的失敗就是婚姻。只是這些事情他不想說,對于那個可怕的婚姻,他連想都不願去想。偏偏今天那通電話將他拉回過去的噩夢中,讓他回憶起許多不願記得的痛苦。「按照她母親的看法,我恐怕只有坐在車里面跟她一起死去,才能對得起辛蒂。」只是她母親不知道,她根本不會願意跟他死在一起。
「不!」筱墨聞言恐慌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你不能,我不要你死。」她鼻子一酸,眼眶里面的水霧差點泛濫成災。
她光是想象他可能也跟辛蒂坐在車里,一起出車禍,一起死去,她就覺得像是被剮出心髒般的痛苦。
看著她眼底的痛苦跟護衛的態度,他感動得撫模著她又細又直的發絲。「傻子,就算她母親再怎麼希望,時光也不能倒流,我怎麼會死呢?」
她抬頭看他,激動地抱住他,將臉緊緊貼靠著他的胸膛,彷佛只有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才能減輕她的恐慌。
「不準你死。就算你很愛很愛辛蒂,她已經死了,你不可以跟著她去!不可以!」她堅定地說,像是要命令他服從似的。
他愣了一下,將她小小的身子抱進懷里,緊緊地摟著她,讓她的溫暖穿透衣物傳到他身上。
她的護衛教人感動。
無論分開了多少年,她依然沒有任何條件地站在他這邊,相信就算他是個壞蛋,她也會極忠誠地宣示他是好人。
「我不會的,就算是個可悲的婚姻失敗者,我還是不會選擇那種路的。」他拍了拍她的肩頭,感覺自己真不想放開她。
雖然並沒有跟她談到什麼,關于他過去那段婚姻的痛苦與折磨,他不曾跟任何人談過,但是只有這簡單的幾句話,她就安慰了他被回憶折磨的知覺,整個人舒緩了許多。
筱墨趴在他胸前,在他的懷抱中,一點也不想離開。
但是就算她有再多的眷戀,她也不可能永遠這樣佔著這個位子。在他心中,最愛的還是那個無緣的妻子吧?
雖然這刺痛了她,但是能夠親手擁抱著活生生的他,她還是覺得自己比辛蒂幸福一點。
她抹去眼角的淚痕,起身離開他的懷抱。
頓時,冷空氣穿進他的懷抱中,他感覺到一種空虛掩上,讓他幾乎要沖動得將她拉回去原來的位子。
「太晚了,我們還是回去吧!」他拿起帳單準備結帳,卻因為起身太猛,加上幾分醉意而踉蹌了下。
「天牧哥!」她驚叫一聲扶住他。
「是有點醉了,還好還沒爛醉。」他笑著搭著她的肩膀,付了帳,兩人一起出了店門。
清涼的空氣醒了他一點酒意,伸手招來出租車,他與她一起坐進車里。
「小筱,跟司機說地址,我們先送妳回家,到妳家時叫我一下。」他倦了,合起眼隨即打起了瞌睡。
筱墨轉身看著他平靜的睡顏,輕輕撥開他臉上的發。
「小姐,要去哪里?」
她轉頭,跟司機報出一串地址。
他的地址。
第五章
季天牧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一艘舒服的小舟上面搖晃,宛若睡了個午覺一般,溫暖而舒服。
直到一只細瘦的手堅定地搖醒他,打斷了他舒服的美夢。
「天牧哥,到家了,我們下車。」筱墨的聲音像是溫暖的陽光,從外面灑進他的世界。
他張開眼楮,有幾秒鐘像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孩子似的,讓他的臉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筱墨唇邊漾起一抹笑,打開車門先下了車,然後把他拉出出租車。
一直到車子跑了,她打開他大門前的燈,一手拉著他,一手伸出去跟他討鑰匙。「鑰匙呢?別跟我說你沒帶出門。」
他皺著眉頭在口袋里掏了幾下,終于把鑰匙給她。
她一邊將他半拖半拉地帶進屋子,一邊把屋子的燈都打了開來。
「等等,我剛剛明明說先回妳家的。為什麼車子會開到我這里來?」他轉頭,一把扯住她忙碌的身子。
筱墨嘆了口氣。「我想把你安頓好了,我自己可以再搭出租車回家。」她怎麼可能讓半醉的他一個人搭車回家?搞不好他連地址都說不清楚。
「現在幾點了?」他看了下表,指針已經超過十二點。「一個女孩子搭出租車,不好。不準妳這樣做!」
筱墨將他扶到床邊坐下,隨即進去倒了杯水給他。「不準?不準有什麼用?看你醉成這樣,能阻止我嗎?」
他揮開她手里的水杯,差點打翻了杯子,杯子里面的水濺了一些出來,潑在他身上。
「唉呀!喝醉酒就這麼番嗎?」筱墨無奈地嘆氣,將杯子放到床邊的櫃子上。
但是她的另外一只手被他扣著,根本無法自由活動。
「放開我啊,我再去倒一杯。」她望著自己被他箝扣在身前的手。他抓握住她的模樣像是抓住一個重要的寶貝似的,死不放手。
「我不準……」他還在重申著他的命令。
她低頭凝視著他,將他過長的發撥好,手指畫過他粗糙的臉頰。「別這麼說,否則我會不想離開你身邊。」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她知道他已經醉了,否則她恐怕沒勇氣對他說這種話。
他抬起頭看她,目光灼熱的模樣讓人懷疑他究竟有幾分清醒。
「那就別走,永遠都不要走開,妳不知道我想要妳想得多麼痛!」他的聲音嘶啞,將她的手抱握在胸口。
他的表情有些無助,看起來像是個渴求人愛的孩子。她的手心攤開,貼靠著他的胸膛,感覺得到掌心底下熱燙的肌膚。
「季天牧,我是誰?」他究竟懂不懂他擁抱的是什麼人?還是他把對亡妻的思念轉嫁到她身上?
就算她再愛他,也不願意當別的女人的替身,更別說是一個死去的女人。如果他不能夠真正的看見她,那麼就算他的擁抱再熱烈,她都只有痛苦的分。
「小筱,妳是我的小筱。」他朝她一笑,那笑容是帶著寵溺,配上他眼眸深處閃動著的侵略,只有一眼,就讓她腳軟。
「季天牧……我的天牧……」她嘆息,呢喃著,眼眶里面有著水霧。長久以來深深埋藏的愛意就像是被扯開閘門似的,源源不絕地涌流而出。
她跌坐在他的腿上,柔軟的身子偎向他。「我多麼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愛我。」
他的懷里抱著柔軟的身子,鼻端聞到她特有的馨香,血管中的酒精讓他卸下一切理智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