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戲貓 第10頁

「該受罰的不是什麼小趙子,而是你這無能的主子!」她不屑的冷哼一聲,高傲而略微開心的沿壁而行,亂推鏡子。

「我?」這可奇了。她怎麼不為他的雷厲風行、御下嚴苛感到過分殘酷,或惡心巴拉的為小趙子感到同情?

「一定是你行事沒向下人交代清楚,他才會在無意間犯錯。真正伶俐的貼身僕役,對主子下過的命令絕不會疏忽怠慢,除非主子下的命令模糊不明,他們才會無所適從。」

「但可能是小趙子不夠伶俐,真的疏忽了我的交代啊。」他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的確沒把對雍華的排斥感向下人吩咐清楚,嚴禁他們向雍華泄漏他的一切。

「哼,會把沒訓練好的笨拙下人收為貼身僕役,你這主子也聰明不到哪去。」

「你真冷酷啊。」他的笑眼中依舊閃著贊賞。「雍華的心腸可熱切多了,為了救小趙子一命,又哭又求的,真令我感動。」

「我冷酷?」她火大的回眼怒視。一樣是為下人找生路,她的作法哪里冷酷了?「我沒哭沒求的,就表示我很冷酷,我置小趙子的生死于不顧?」她只是就事論事啊!

「至少你表現得沒雍華那麼有回情心。」他坐在地上撫著腿,無奈的聳肩。

「會哭的人就表示她很有同情心嗎?」真是氣煞她了!她從不用落淚或哀求的方式表現情緒,難道宣慈也覺得這就代表她很無情嗎?

「不見得。」

亭蘭一愣,呆望宣慈烏黑明亮的大眼與淺淺笑容。

「不過雍華的表現讓人覺得她宅心仁厚,你的表現只會讓人覺得你比較缺乏同情心。」他深深的盯著流露受傷神色的亭蘭。

「反正大家本來就覺得我很高傲無情。」她故件無所謂的又轉回身子亂推鏡子。

「你真是這樣的人嗎?」宣慈不以為然的輕笑一聲。

「你覺得呢?」她又突然莫名心悸起來,背向他低著頭的嬌顏反映在鏡中,賭氣的神情含有微微的期待。

他的口氣是不是表示他並不這麼認為?他是不是在欣賞她不同于雍華那樣露骨卻討喜的情感表達方式?

亭蘭反映在鏡中的歡欣神色,好象篤定宣慈就是這麼認為。

「我覺得……」宣慈頓了一頓,朝鏡里的亭蘭揚起一抹曖昧笑容。「我們還挺相似的。」

「誰……誰跟你相似了!」她又羞又惱的回頭大罵。「本格格才不屑……耶?這面鏡子會動!」

在她撫著鏡面回頭開罵之際,一個慌亂的勁道竟推陷了那個角落邊的銅鏡。那銅鏡如同一扇小門似的,被推開而展現一條黑暗深幽的道口。

「別動!」宣慈霎時飛身撲上,緊緊扣住亭蘭推鏡的手。

宣慈身手快如疾風,這一舉動煽熄了一整排燭火。

「你搞什麼?燭火都給你弄熄了!」超級大混蛋!亭蘭又氣又急的跑上前一支支重新點燃燭火。

雖然熄了一排燭火只不過暗了一個角落,但她就是不要見到有任何陰沉黑暗的地方。她是看到了燈火通明、璀璨輝煌的鏡廳,才稍稍和緩了對鬼宅陰森沉郁的恐懼。現在哪怕是熄了一根蠟燭,少了一絲光明,她都會強烈的感覺到有「東西」隨時會忽然侵襲過來。

「我的老天。」宣慈將銅鏡推扶回原位,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到底該說你是傻人有傻福,還是真的富貴逼人、運氣特別旺盛?」一條他千方百計尋不到的線索,竟給她胡搞瞎搞蒙到了。

「你說我什麼?」亭蘭眯起肅殺的雙眸。雖然宣慈方才的咕噥十分低微,但她對與自己有關的話語,耳朵都會變得特別敏銳。

「你小心一點。」宣慈忍不住發噱。亭蘭明明怕鬼,稍有個風吹草動就嚇得她花容失色。可是一刺激到她高傲的尊嚴,立刻變得神勇剿悍得不得了。「別到處亂模,小心模到什麼沒被查獲的尸首──」

「宣慈貝勒……宣慈貝勒!」

門外一陣古怪的家僕叫聲打斷了他想嚇嚇亭蘭的企圖。他們的叫聲實在太過怪異,令人匪夷所思。

那是一種驚嚇過度,或是吼聲太過嘶厲而高亢的破嗓聲──尖銳、沙澀、枯啞而刺耳。但他認得出,這是他家僕們的聲音。

「什麼事?」他霍地推開門,門外的三五僕役嚇得尖聲怪叫,有些甚至跌坐在地上打顫,站都站不起來。

「你們家僕人是怎麼教的?」行的禮可真怪異!亭蘭掩著燈籠,偕同宣慈步出門外。「有事還不快稟報!」

傍亭蘭這怨聲一喝,幾個語無倫次的僕人漸漸回神,狼狽萬分的跪正了姿勢,猛然咽下好幾口口水。

「啟稟宣慈貝勒,元……元卿貝……貝勒他……他……出事了!」其中一名僕役抖聲報告。

「什麼?」亭蘭第一個面無血色,直沖到那名僕役面前厲聲怒斥,「給我說清楚!他出了什麼事,現在人呢?」

「這……稟亭蘭格格,」家僕被她這當頭怒罵罵回了分寸,彷佛終于有了定心的力量。「元卿貝勒遭到不明之物的襲擊,雙眼受傷。雍華格格沖出來向咱們求援。現在他們倆都在王府門外等著,請宣慈貝勒和亭蘭格格快出門上馬吧!」

「元卿受傷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快帶我出去,立刻同我把元卿送回府!」

「喳!」

亭蘭風也似的隨幾名小廝向大門奔去,另外兩名仍恭敬的提著燈籠跪在宣慈面前發抖。

一陣突來的陰風,驟然掃滅宣慈身後屋內所有的燭火。四處奔竄的寒氣,在宣慈和兩名僕人周圍發出如同人類哀號的嗚聲共鳴。

其中一名顫抖的僕人已經淚流滿面,另一名則抖得濕了褲襠一大片,兩個人的驚恐面容倒是不分上下。

「過來,扶我出去上馬!」宣慈低嘆,回去非得加強訓練下人們處變不驚的應變能力才行。

「喳!」

兩名僕人一左一右的扶著他,這才發現宣慈的右腳腳踝上一大片血跡,每走一步就淌下一大滴。

「宣慈貝勒,這……」

「不準聲張。」他冷冷下令,面無表情。

「喳。」

「你們方才看到什麼了?」他一跛一跛的被攙著走出鬼宅。光看這些僕人剛剛叫喚他開門時的悲慘德行,就知道他們八成見著了什麼。

「啟……啟稟貝勒,奴……奴才們接獲雍華格格的求援,一部分人馬朝元卿貝勒那兒援助,另外一部分則來您這兒火速通報。誰知咱們一票人往燈火通明的這廂奔來,卻……卻看……看……」他稀哩嘩啦的眼淚把話都模糊成一片。

「看見什麼?」宣慈沒好氣的皺眉,轉問另一名怕得尿濕褲子的僕人。他回家非扒了那個愛哭鬼的皮不可!

「回貝勒爺,剛才在門外的人全瞧見了。屋內一片燈火通明,您和亭蘭格格一站一坐的身影咱們也看得很分明。只是……」他梗住的喉頭微微一咽,「只是除了您倆的身形之外,門外窗欞上清清楚楚的透著,在您倆周圍吊著十多條人影!」

「吊著人影?」他跛著一腳被扶上馬,完全不理會往一旁見他受傷而花容失色的雍華。

「是的!」尿濕褲檔的僕人連聲音都抖得破嗓。「十幾二十條人影全懸在半空中,頸上連著布條吊在屋梁上。在您和亭蘭格格破門而出之前,一直清清楚楚的映在窗欞上。」

話一說完,那僕人就哇地一聲號啕大哭,跌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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