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總裁。」
滿意被這個答案嚇到,手里筷子夾著的魚丸還因此掉到桌面上,一路滾呀滾的,滾到賀世祺手邊。
「有必要這麼吃驚嗎?不然妳以為我會說出什麼答案?」他叉起魚丸,將已經被她咬掉一小口的丸子吃掉。
滿意打量他一身白色汗衫加牛仔褲的打扮,胡子雖然刮了,但看得出來有多潦草,八成是刀片隨隨便便來回兩下就解決,半長不短的頭發簡單地用橡皮筋扎在腦後,稱不上不修邊幅,但又浪蕩不羈得很,著實和「副總裁」這種印象中穿西裝、打領帶外加一顆油膩膩的發雕頭打扮完全無法兜在一塊。
滿意訥訥說出她從頭到尾都在心里猜測的職業。
「……水電工。」從水電工到副總裁的嚴重落差是讓她吃驚的主因。
「原來我現在看起來像水電工?」
原來財富可以讓一個人改變恁般大,以往有錢有勢,他可不曾听過有人說他像水電工。
「有氣質的水電工。」
「這種補充讓人高興不到哪里去。」有氣質的水電工,是指在裝水管時會吟幾句詩、念幾句詞嗎?
「不過……既然是副總裁,為什麼還會被開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鬲階職位,應該只有他去開除別人,哪輪得到別人來開除他?
「問那麼多干嘛?!吃妳的火鍋。」
「閑聊嘛,順便可以多認識認識你呀,再說,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還不知道……」
她苦皺起小臉,總覺得兩人的「交情」應該要更進一步了吧?畢竟同吃一鍋飯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雖然總是他在他家吃,她在她家吃,今天才算是頭一次同桌,至少也算是另類情誼吧。
「看在妳喂了我這麼多頓,我可以告訴妳我的名字。」口氣很像施恩,跩得二五八萬,只差沒要她先叩謝皇恩萬歲萬歲萬萬歲再說。
「真的?」滿意眼楮都亮起來了。
「賀世祺。」他說得很快,三個字咻一下就帶過了。
「在我家呀。」滿意直覺接話。
「妳在說什麼?」他皺眉。雞同鴨講呀?
「你不是問我哈士奇?在我家里呀,我沒帶牠過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就是怕他拿寶寶來當火鍋配料,所以才不敢讓寶寶出現在他面前。
「我是說我的名字叫賀世祺,祝賀的『賀』,世界的『世』,謹祝時祺的『祺』,妳的耳朵是下鍋去煮來吃了嗎?!」難道他剛剛吃掉的不是大朵香菇,而是她那對看起來很漂亮但實際上沒有半點功用的耳朵?!
「呃--喔。」乍听之下很像嘛,誰敦他又說得那麼含糊?
「妳那又是什麼口氣?」他瞇起眼。這種有話想說又不說的吊人胃口最討人厭了!
「沒有沒有,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哈先生。」滿意趕忙討好地伸手要與他來個友誼之握。
「賀!」
雖然這個姓氏,再過不久就不再屬于他……
賀世祺掄握住雙拳,食欲在這一瞬間完全消失,他只想狠狠地抽包煙,將滿肚子的煩躁給燻死。
「你不吃了嗎?」滿意看到他站起身往陽台走去,點燃一根煙,吞雲吐霧起來,她有些困惑地跟上。
她討厭煙味,被嗆得鼻腔很難受,可是又無法不跟著他。
他看起來……好落寞。
「從國小開始,我的綽號就是哈士奇,跟了我好幾十年,國小、國中、高中、大學,連出國讀書也讓人Husky、Husky的叫,有時候真他媽的想翻臉,不過再過不久,就不會有人這樣叫我了。」賀世 摧佛知道她一直在身後沒走開,抽完一根煙之後,緩緩開口。
「為什麼?」
「因為我不姓賀。」明明不用再和狗畫上等號,高興都來不及了,他又何必覺得他媽的沮喪?!
「那你姓什麼?」
「不知道。」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賀世祺將煙蒂丟在地板,一腳踩熄踩扁,給她一個嘲諷的笑容。「我是抱錯的小孩,正牌的賀家公子被找回來了,我這個冒牌貨就該滾回自己的家里去。」
嘖,他竟然會跟這家伙說這些。
「你是說真的還是在編故事詆我?」感覺好象大灑狗血的台灣八點檔,豪門恩怨錄,太過戲劇化而顯得不真實。
「隨妳怎麼想。」賀世祺扯扯笑,不多說。
兩人在陽台上安靜的一站一蹲了好些時候,滿意覺得干坐在陽台上也不是辦法,將氣氛弄擰,陪著他一塊沉浸在哀怨中,不是她的處事態度。
「……要不要再進屋子吃火鍋?」她提議。
「肚子還餓,可是沒有胃口。」沒看到他忙著要憂郁嗎?
「不要心情不好嘛,不管發生多少煩心事,肚子還是要顧,又不是光在這里要暗沉就能吸收營養。」
滿意不顧他的意願,拉起他的手臂,把他半拉半拖地帶回屋內,殷勤地為他夾起火鍋里的食物,最好吃的全留給他了。
「我相信你剛剛對我說的是實話,那好象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我不會安慰人,也不想假裝出自己有多善解人意,隨便用幾句話就想打發你的煩悶,那太不負責任了,我還沒想到該說什麼,在我想到之前,只好請你多吃點東西了。」
「我不需要任何安慰,省省寶夫吧,」賀世祺冷哼。
他的人生會怎麼鋪陳,全是他自己的事,誰能用三言兩語就想撫慰他?!他遇到的事情,難道憑幾句「怎麼會這樣?太可憐了,你一定很難受吧」之類的廢話便能得到解決,一切就可以走向光明燦爛的康莊大道?!
「要是你真的不需要人安慰,我也不會去安慰你。」可是誰教他偏偏就擺出一副很受傷、很在意的模樣,嘴上說不要,實際上應該還是很想有人拍拍他吧?
滿意將裝得滿滿的碗擱在他面前。
「吃吧,我再去切一些青菜來加,你要加湯的話,我燒了一壺在保溫瓶里。」她邊說邊走向廚房,不一會兒,廚房傳來清脆的切菜聲,夾雜著她輕哼的旋律。
又是兒歌,這女人難道都不听些她這種年紀該听的流行歌曲嗎?成天什麼松鼠松鼠蹦蹦跳跳、蝴蝶蝴蝶生得多美麗--
他卻被這樣的聲音再度吸引過去。
站在廚房門邊,看著她背對他,在小小的廚房內切切洗洗,儼然成為這屋子里的女主人,連他都不曾多加駐足的廚房,她在里頭忙碌的模樣似乎比他更稱職。
他來到她身後,兩手撐在流理台邊,將她囚住,一切都像是情不自禁。
她身上的味道,是甜的,像楓糖漿的香味,讓人有種想湊過去,再貪婪深吸的沖動。
「妳干脆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好了。」
「呀?」滿意回頭,正好撞進他的胸口,她很嬌小,必須仰頭才能與他低垂的黑眸四目相交,她眼底全是疑惑,因為方才他那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發現妳很適合我的屋子,不管是在我的房間替我鋪床單,還是在我的客廳煮小火鍋,甚至是現在在我的廚房切菜,都讓我覺得很順眼。」賀世祺逼鎖住她的臉蛋,此時越是瞧著她,「順眼」的念頭只增不減。
「你、你在說什麼呀?!我又不是家具,哪來的什麼適合你的屋子?!我、我要回去了!」滿意不想曲解他的意思,可是他嘴里說的、眼里寫的,讓她不誤解都很難,所以「逃跑」成為她在混亂腦袋中唯一來得及捉住的訊息。
她胡亂在身上抹干雙手,閃身就要跑,賀世祺身子一挪,又擋在她前方。
「妳不是正好也自己一個人住嗎?我這邊有空房間,坪數也比妳的小屋子大上足足一倍,妳搬進來既省房租又能多個人照應,一舉兩得。」賀世祺貼近她,嗓中帶著一點點笑、一點點誘惑、一點點命令及一點點央求,熱熱的氣息拂過,燙著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