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在書里看過,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發揮自己的長處才是最棒的,他一直相信著。直到他年齡更長了,才終于了解,書里寫的美好是一回事,現實畢竟還是殘酷的。
「我會陪你做完的。」
……拿著抹布擦拭著小時候得到的獎杯,霍非儀停住動作。
想起以前的事就算了,怎麼有個不可愛馬尾女忽然插播進來?
他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說出他什麼都不會的事情。之前在國外念書,大學和研究所他都多讀了一年,家人以為他都在玩樂。所以才會這樣;其實他就是單純的不擅長念書考試,所以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畢業。
他明白自己的學習能力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差勁的,也因此他始終無法達到父親的期待而遭受責備;小時候他會難過很久很久,長大之後他就告訴自己,他跟真的可憐的人相比,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只是不受父親喜愛而已,這樣還要鑽牛角尖把自己想得很悲慘是不對的。
也因此,父親的嚴厲並沒有造成他人格上有什麼扭曲,唯一的影響,就是因為總是被人說做不好又沒用,他相當沒自信。
所以被很多很多朋友圍繞他就會開心。
斑中的時候,汪只晴那樣說他,讓他面對他一直不敢正視的一件事︰如果他沒有錢的話,是否也就沒有朋友?才會打擊了他。
他那個時候不會承認也不能承認,不管是亂揮霍還是出錢要汪只晴幫忙作弊,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出國之後,離家遠了,可以不用每天面對父親的嫌棄,也或許可能是汪只晴的那句話讓他在意,除父親強制匯來的學費外,他選擇不使用家里的金援,自己嘗試打工,學習如何省吃儉用。
對從未煩惱過金錢的他而言,一開始當然不得要領。不知從沒注意過的生活費用原來如此可觀,什麼該花什麼該省都弄不清楚,也因此辛苦至極,沒餓過肚子的他還曾經有一餐沒一餐的,後來跟別人在便宜地區合租住處,能走路就不搭車,改變花錢的習慣,終于學會如何節省,情況才漸漸好轉起來,雖然前面好幾次搞到饑寒交迫差點被迫放棄,反正也沒人理解他是在努力什麼,不過也不知他哪來的頑強堅持,硬是撐了過來。
即使他所選擇的那些工作在父親眼中都不夠正經,對他嗤之以鼻,甚至覺得他一定只是在玩樂,可是卻讓他生活圈變廣,接觸的人多,他還因此在不同的地方認識很多的人,也因為這樣,他總算明白,朋友並不是一定得靠金錢來結交的。
在國外的時間,他充實又滿足。如今回想起來,說是汪只晴那句話改變了他也不為過。
……哪有那麼夸張。霍非儀哼了一聲。
自從兩人一起寫報告的事情後,工作上,不管有什麼零,不明白不清楚的,他都會問汪只晴,汪只晴也都會給他答案。
他們公司算是中小企業,不過接觸的廠商客戶不算少,其中還有上下游的關系,再加上外地的工廠,汪只晴的那份資料著實讓他研究了一個多星期,不過大致上已有個具體的概念了。
因為不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漸漸的,他不那麼討厭去公司了,也一點一點地了解關于公司的事。雖然現在還是什麼程度都稱不上,但是他待在辦公室的心情就整個不一樣了。
……他對汪只晴這個女人的感覺,也有點不一樣了。
意識到自己正在想什麼,他莫名地心一跳,將腦袋里的東西,揮了開去。
他將獎杯擦得閃閃發亮,然後重新放進他住處客廳的擺設櫃里。
在客廳電視兩旁的玻璃櫃,一邊擺著各式各樣的酒類,一邊放著他從小到大參加各種比賽的獎牌獎杯。雖然對別人而言是垃圾,但卻是他的寶物;他喜歡它們亮晶晶的,所以打掃整理的時候總是會一個一個取出來擦干淨。
這個一人一房的小鮑寓是他自己租的,用的是他在國外打工存的錢;他在國外生活時曾在酒吧工作過,也因此學會調酒,還參加比賽得獎。因為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讓他很有成就感。
說他幼稚也好,在被強制規劃好的人生中,這算是一點小小的抵抗吧。
癟子和玻璃都已經擦好,接下來是地板。他拿出吸塵器,邊吹著口哨邊吸地。他一人獨居,固定會自己打掃,不過他也不是特別有潔癖什麼的,只是受不了家里亂,看到有東西沒擺好或髒了,他就會收拾,然後本來只是收拾一塊地方,最後總是會變成打掃整間房子。
不過他不討厭就是了,當作運動嘛。
今天天氣好像有點熱,沒多久他就流汗了;正站直身體,抬起手臂抹掉汗水,原本運轉的吸塵器突然停下。他稍微檢查,應該是過熱壞掉了。
這台吸塵器是房東免費送他的,有點年紀了,前陣子就覺得它的聲音很大,果然壽終正寢了。他拿出掃把和簸箕,進行人力清掃;掃完之後,再用拖把整個拖一遍。
等全部完成,他沖個冷水澡,換上休閑服,拿起鑰匙出門去大賣場。
站在陳列吸塵器的那個區塊前,他眯眼研究著該買哪一個牌子哪一種款式,各家廠牌將功能和效用寫得五花八門又天花亂墜,同一個牌子又有不同型號,看沒兩分鐘他就累了。
不如……打電話問那個不可愛馬尾女?
嗯,問她的話,一定可以得到正確的答案吧。霍非儀拿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的時候,才突然感到不對勁。
不對啊!自己家買吸塵器這種事情干她什麼事了?
這才發現他在公司養成的習慣,已經完全變成一種自然,只要是不知道的,什麼都要問她,怎麼會這樣?
雖然察覺到這點令人吃驚,可是他卻沒有想要把手機放回口袋的意思。
仔細想想,自從前陣子因為一起寫報告而總算輸入她的電話後,他並沒有打過。
不曉得她放假日是在干嘛?
像她這種無趣的女人,一定沒有人會約她出去玩吧?
叫出通訊錄,找到她的名字,昵稱是「殺你」。
看著那兩個字,他的嘴角莫名地上揚,待自己發現後,又覺得這樣很詭異,用手將那揚起的角度拉平。
停在通話鍵上的手指遲遲無法按下,他感覺困惑起來。
奇怪了,只是打個電話給她而已,他為何需要考慮這麼多?當初他猛叫她做事,內線可是每天按個不停的。
心里想著按下去,腦袋卻在思考等她接起來他該要說什麼好?
難道就真的只問她吸塵器買哪個牌子嗎?問這個和他以前要她去買咖啡裝電腦辦手機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怎麼他之前辦得到現在卻不行了?
莫名地糾結來糾結去,他對如此不干脆的自己感到極不滿意,便將手機塞回褲袋里。
誰說非要問她不可?不問也可以啊!
他把自己不敢打電話的原因歸咎于是周末放假日和平常上班日的差別,因為今天放假,所以叫她就怪怪的,若是平常上班日,他可是會毫不猶豫地撥號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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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隨便拎了一台順眼的吸塵器結帳回家,結果很不幸運地不大好用。
星期一,他起了個早去跑步,回家淋浴換裝,開車到公司時是八點五十分,他看著表,心里高興。
他現在已經能很正確地掌握上班時間了,不知道汪只晴看到他寫完報告讀完資料後現在還每天準時上班,會不會驚訝?
有些得意地跨出電梯,在經過汪只晴的座位時,他打招呼道︰「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