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擁她入懷 第9頁

「那你究竟要什麼?」他冷哼甩袖,壓根兒不信。

「……少爺,您肩被雨淋濕了,回房換下好嗎?」她不想他染風邪。

周圍昏沉沉的,她一雙渺小的墨瞳映著火色的燭痕,如同她被拉長的黑影,飄飄擺擺,卻是專心正定地凝視著他。

她時常都是垂著臉,可能也是明白他認為她貌丑無鹽,省得礙眼。

如今,於夜色朦朧的掩護之下,她淡淡的擔憂展現在眉目,是……是真的在擔心他?

而,她伴他將近一年而做的所有,如走馬看花般飛轉起來。猶似絲線纏繞成結,豁然開朗,那麼沒有預兆地醒悟,他倏地惡毒地笑出聲音。

「你……難道……你喜歡我嗎?」

結福望著他譏誚的薄唇,和那充滿排斥更帶有嫌棄的神色。

她知道——

自己的雀兒夢,醒了。

第四章

喀、喀、喀。

打火石相撞的聲響在黎明回蕩,幾次以後,火褶子堪堪被點亮。

結福將鋪好的乾稻草和乾柴枝點燃,拿起一旁長長的空心竹筒,對著灶窩里大口氣使勁地吹著。

兩回、四回、八回……她趴在地面努力朝風口灌氣,等到火勢可以之後,慢慢加進較粗的木柴,順利燒起爐灶,她已經滿頭大汗,髒臉黑嘴。

拍拍膝蓋站直身,她稍微擦拭著自己的面容,遂轉身粗略處理今兒才買來的新鮮食材,待等會兒廚子來時才方便烹調。

從水缸里舀水洗滌菜葉,將不要的枝梗去除,分門別類地排列整齊……

「你可真早。」春桃和夏菊兩人走進,給了她一個白眼說道。

推開她,代表接過她幾乎已經弄好的活兒,然後視她為無物,兩人自顧自地交談。

昂責管府上上下下吃食的廚子跟著走進,望向灶上已經乾淨擱放的大鍋和灶火,似是不怎麼感興趣地瞥了旁邊的結福一眼,而後轉身開始動手做自己的事。

罷才還安安靜靜的廚房登時活絡起來。

結福宛如被隔離在外。默默杵著半晌,將尚濕淋淋的雙手在裙上抹乾,她提起角落的兩只空水桶,往後面的老井走去。

她輕輕地斂下眼。輕輕地。

**

睜開瞳眸,管心佑坐起身,走出床幃。

沒有熟悉的細女敕問候,桌面有盆涼水和帕巾,但卻不見伺候的丫鬟。

他蹙緊眉頭,大概尋找卻仍是沒有人影,佛然拿起濕巾擦過臉,才听到開門聲響。

「主子,您醒了?」長相甜美的寶香,手上端著木盤,里頭放有早膳。〔今個廚子煮了粥食,還有清炒三絲、荷花燥子肉、同心生結脯,另外有酥油燒餅和瑪瑙糕子湯。」她一一介紹著,將小碟放上幾。

主子晨食喜好簡單,這幾樣小菜都是她探听來的。她希望自己表現得很好。

避心佑卻沒領她的情,道︰「你不曉得我從不在房內用膳的嗎?」

「咦?」寶香一楞。

他將帕巾丟回盆中,濺起水花濕了地。

「為什麼我起來沒見到你?」他冷漠地詢問。

「因為……」寶香被他的語氣嚇到了,慌張解釋著︰「因為……我去拿早膳……」

他一拍桌,斥道︰「我不是說過了晨時要你隨侍在側嗎?」

寶香戰栗,無緣無故遭受苛責,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可是我……我以為……」主子不會這麼快醒的,她只是離開一下子而已……

「還找藉口!」他責備道,令她抬下起頭。「下回再出錯,你就給我滾!」

「是、是……」她抖著聲。

「還不來更衣?」他怒下命令。

他的習慣是先更衣,才前去廳里用膳,這丫鬟自作聰明,先將膳食端了來,等他更衣結束,晨食也都冷去。他還吃些什麼?

寶香不敢怠,忙從櫥櫃中取出衣物,卻一時不知主子想穿些什麼,隨意拿了兩襲外袍,卻又遭他斥暍。

「我等會兒要出外一趟,穿那衣裳成何體統?」他滿是下耐煩的發怒。

寶香又驚又怕,對他難以捉模的情緒戒慎恐懼,拿出其它衣服讓他穿上,好不容易合他意了,梳頭的時候又被連連責罵。從她進房門,就一直見主子惱意。

「玉佩呢?」戴好頂冠後,他出言冷問。

「……啊。」寶香不知他要系帶玉佩,趕緊翻找著昨兒不知放到哪里的翠玉,幸是給她找著了。她拿於掌心,喜道︰「找到了,在、在這兒——」

避心佑一把扯下那枚玉佩,凍結她的慶幸。

「沒用的東西!」他凜冽啟唇。

整個好好的晨日簡直被毀壞殆盡,他索性連早膳也不用了,直接走了出去。

這些丫鬟婢女小廝,沒個讓他滿意!他一日的怒氣幾乎沒有停過!

自從換掉那個結福……之後。

憶起那夜她定定望著自己的專注雙眸,他冷嗤一聲。

妄圖飛上枝頭成鳳凰的丫鬟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像她這樣令人作嘔的倒是前所未見。

只要想到被那張丑陋的容貌喜歡著,他的背脊就泛起一股不快的涼意。

縱然她當丫鬟非常恪守本份,勤勞努力,但要是她帶有如此含意接近,那就讓他完全無法忍受,只覺思心。

沒有猶豫地將她撤換到廚房,離他愈遠愈好,若非她是賣身進府,他更可以將她逐出管宅,徹底毀滅她的痴心妄想。

也不去照照鏡子!

避心佑滿腔的不悅,在乘轎來到赴約地點時,更是覺得惡劣到了極點。

「管府當家,你可知咱們今日請你前來的用意?」

城中飯館,今兒被包下整層樓,各地鹽商代表聚集在這里,包括兩淮兩浙,更偏遠的內陸及漠北,能到的幾乎全到齊了。

小小的地方,給幾十個人擠得水泄不通。

在正經嚴肅的氣氛當下,面對一雙雙逼問盯視的眼楮,管心佑目中無人地落坐在備好的位子上頭。

「這飯館真髒。」他皺眉揮開小二就要遞過來的茶壺,冷聲道︰「我可不像他們,不喝這種低劣的茶水。」

這不是拐著彎說他們下等?眾人聞言,火氣在心里。

「管府當家!」一個年長的老者發言,希望他重視正事。

扁是請這大少爺出來,就讓他們想盡辦法,好言好氣︰而現在,他人是來了,卻讓所有同行等他近兩個時辰才遲轎緩來,一坐下就是這等態度,實在教人難以按捺肝火!

避心佑掃視一周,才略略不耐地道︰

「有何貴干就說吧,我可不想在此地待太久。」

「好!那咱們也不客氣。」一個漢子站到前頭,大聲道︰「管府當家,你為吸引大眾而降低鹽價,這影響了咱們的買賣,希望你能夠收回這種決定。」

像是鹽這種民生必須物,為了維持穩定,通常都有著公定的價格,商人們間不用明講,多半都是一種默契。管府的鹽行卻在兩個月前突然將鹽價降低將近一半,此舉嚴重地破壞整個環境的平衡,各地的管府鹽行均是門庭若市,而他們這些散商則個個都快嗑西北風過日子。

「為何?」管心佑如置身事外般反問。

為何?還需說明為何嗎?

「你這家伙!不是只有你管府賺錢就好了!」有人喊道。

「是啊是啊!」立刻得到附和。

他們不若管府財大,就算想如法炮制招攬客人上門,也壓根兒沒有那種本錢揮霍。官府貪污嚴重,私鹽泛濫,這幾年已經夠困難,本來大家夥不敢想多麼富裕,只求得溫飽就能知足,再讓這小子給攪和下去,連這一點安寧也沒了!

避心佑冷哼一—聲站起,輕慢地睇著滿室憤慨。

「做生意是各憑本事,沒本事的話誰也救不了。管府不是開善堂,少來哭爹喊娘的!」低澈的嗓音說得雲淡風輕,但語意卻如同他的表情,極是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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