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差耳朵嗡嗡作響,「妳、妳妳……」
「你什麼你?你只要告訴他英爺來訪,他就知道了!」她吼出沃英擬好的說詞,一字不漏。話落,聲停,徐徐微風吹過。
她看見沃英笑得好奸詐,順著他涼涼的目光,她發現自己的手指毫不客氣地直直指著官差的鼻子。
糟……糟糕了!
完蛋!這次死定了……仿佛被潑了盆徹骨冰水,她僨張的火焰剎那驟消,額際遍布冷汗,偷偷彎起該死的指頭,僵硬地收回不听話的手臂,還把高抬的下巴慢慢、慢慢地,垂下來貼在胸口。
瞪著隨身不離的竹筒,她扁著嘴。嗚……小痹,怎麼辦?糗掉了。
她怎能這麼凶?她怎麼能對會貪錢的官差放聲斥喝?都是這可惡的僵尸臉在旁邊胡亂攪和,害得她現在可能就要被抓去關——
小心翼翼地抬眼,想找個好機會逃跑,卻見官兵臉惶恐。
「英……英爺?」他重復問道。
「是、是啊。」干啥見鬼了?她這會兒恭恭敬敬地答道︰「英爺讓我來找知縣大人……」她被官差突然變得極其怪異的表情弄得說不下去。
「妳……咳咳,請姑娘跟我來。」官差有禮起來,謹慎地觀察四周,嚴肅低語後轉身而行。
她根本不知該怎麼反應,沃英則先一步跟在後頭。
「是不是覺得高潮迭起、急轉直下啊?」雙手負後,他微側首,朝她笑得好討打。「妳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敢反悔的話,哼哼。
「還不一定!」她皺眉,沒法對他怎樣,只好生氣地作了個鬼臉,在他頓住的瞬間,大步地跑上前,頭也不回地越過他。
「嗯……下次記得問問她多少歲數……」竟然向他吐舌頭?她真是史無前例第一人了。
睇著她就要遠去的背影,他緩緩跟上。
***
她確定了一件事。
這「英爺」,若不是知縣大人的救命恩人或再生父母,就是駭人听聞又讓人驚心膽寒的牛鬼蛇神!
她被帶進官府內室,知縣神神秘秘地出現在她背後,險些沒讓她破嗓尖叫。
驚魂未定,在緊繃又窒息的氣氛下,她把之前沃英傳述寫好的一紙書信遞給知縣,不料那知縣活似死了全家,臉色丕變,對著她彎身搓手,笑容黏膩出油,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恭維,然後招來屬下,不知竊竊私語在搞些什麼鬼。
一切都怪異得緊,真真讓她受不了,想詢問沃英,他卻只是坐在一旁懶著不動,根本不理會她使的眼色。
下屬再進來的時候,拖了只瓖著金邊的大箱子,知縣笑著說請她笑納,她一看,才發現里面裝了滿滿滿滿的白銀,其閃亮亮的程度直要逼人頭昏眼花,滿室蓬華生輝。
她從沒看過這麼多的銀子!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她卻很難高興得起來。一個小小知縣,竟能如此富有,那銀,那閃,怎麼看都是從人民身上剝下來的猙獰血肉,一念在腦子里蠢蠢欲動讓她無法舒服,不能好好思考,加上知縣緊緊貼著的惡心笑容更為恐怖!跋緊推拒掉,她怕再多瞧一眼,自己僅存的那一顆小小小小良心會就此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了!
她找理由找藉口要離開,知縣卻唯恐怠慢,準備設宴款待,那極盡諂媚的模樣,讓她背脊浮上惡寒。
吃得下去才有鬼!拉拉扯扯將近半個時辰,她才順利從知縣府逃出,知縣還一路護送到門口,討好拜別。
沃英,英爺,那個死人臉!究竟是什麼人?
那封信,是他口述,她書寫。里面寫的,是問候人家好,望對方升官發財,除了一些買鹽買米的事情,並沒有什麼特別啊。
他管到人家知縣廚房里面的事情去,這樣就能讓那知縣如此遵從,雙手奉上白花花的大把銀兩?
「你是誰?」從府邸出來後,她正經問道。
「沃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是說你的身分!」別跟她拐彎,「如果照你所說,你真沒往生,只是魂魄出了竅,一般人,哪會無緣無故地遇到這種事?」一定有什麼別的原因摻雜。
「那我可真倒楣。」他哀嘆。不過是一覺醒來,就落到了遠離京城千里之遙的荊州,天生命苦。
「你到底要不要說實話?」她真痛恨他的吊兒郎當、打哈哈。
「妳如果不幫我,講了實話又有何用?」輕松駁回。
她瞠目,用力瞪住他,心中好不服氣!
「怎麼?已經證明我並非胡妳,不是瞎扯,妳也該守約吧?」
冷靜、冷靜!千萬……不要沖動。
「還是說,妳愛騙人又愛要無賴,不講信用?」
不要上當!不要中他的計!
「罷了,我早就知道,像妳這樣的人哪……」不苟同地嘖嘖作聲。
「我幫!」忿忿地打斷他的冷言冷語,張小師拳頭握得好緊,「上京就上京!咱們現在就啟程!」一刻也別拖延!?過身,邁向朝北之路。
可惡可惡可惡!她絕對會把他完完整整地塞回他的身體里面,等他還魂,等他有實體,她一定使盡全力揮出她的手,然後——
揍扁他的臉!
完美。沃英抿唇,在她甩頭之際得逞低笑。
像她這樣的人哪……
就叫單純。
第三章
紅紗帳內,無限旖旎風光,男女交纏的喘息,那般急促。
一聲比一聲高昂的申吟,隨著震動的薄薄艷色激烈起伏,兩具纏繞的赤果軀體,在波濤里載浮載沉,難分難解。
「大人,」一人無視於房內的洶涌大戰,在門外急切叫喚。
誰有那個空理會?床上的中年男子繼續創造他的豐功偉業,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沖刺。女人賞臉的給予鼓勵,提高聲量要人別殺風景地來打擾。
「大人!」忠心耿耿的下屬顧不得這尷尬場面,只得重復喚道。
實在太不上道!男人揮灑汗水,粗聲道︰「去、去你的!不要來煩老子!」這節骨眼兒……可不能說停就停。
下屬別無它法,只得硬著頭皮直搗重點︰「大人,沃英出現了!」
「沃……沃英?」搖動的床板硬生生地停住了,只是一剎,男人猛然粗魯拉起紅紗簾,「沃英……你說沃英?那個沃英?英爺?」拔尖的語調刺耳詫異,仿佛那是多麼奇怪的字眼。
下屬得到回應,連忙盡責具實以告︰「荊州的陳知縣捎來消息,說三日前有個自稱是英爺朋友的姑娘找上了門,附有一信箋,雖並非沃英字跡,但里頭講的,的的確確是咱們鹽運和糧運的事情!」
鹽……鹽運和糧運?
「李大人?」女人妖嬈地趴在已經凝住的男人背上,嬌喘未休。
被喚李大人的中年男子卻表情扭曲,驚恐萬分,之前什麼的雄心壯志全數冰封熄滅,一把推開他花了三百兩白銀才買到的香閣花魁,連衣衫都沒穿就跳下床,還不小心跌了跤。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那個沃英,分明已經被處理掉了,怎麼可能會——
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男人踉踉蹌蹌地打開房門,被留下的女人遮住自已春光,不滿地低咒一聲。
只听他急如火燒地對下屬喊道︰「備轎!備轎!快回府!現在就進宮,我要去面見陶真人——」
不……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
「爹,為什麼咱們要走?」她不懂,他們做錯事了嗎?
「小師,妳記著。」蒼老的嗓音溫溫的,十分和藹︰「道術,是用來幫助他人的,不可以當作欺瞞的工具。」
「嗯。」其實她根本不明白道術是什麼,但是爹說的話她就會應。
「等妳長大了,我把太師父傳下來的卷軸交給你。要記得,幫助他人,知道嗎?」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