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乖乖 第28頁

一邊要防止她的毛手毛腳,一邊還要提著褲腰免得掉下,他滿頭大汗,有些應付不暇。

「你老是那麼愛發脾氣,如果連我都不管你了,看你怎麼辦。」邊叨念,邊用衣帶纏著他玩,其實她曉得他氣得要死,但就是不想停手。

「容似風!」可惡可惡!

「是、師、父!」嚴正地提醒一句,她迅速地把他弄了個五花大綁,最後他就維持粽子的姿態被她點了穴,持到祠堂里听她念經敲木魚直到日落天黑。

不過,這種被他罵為下流的招數,也只能用到他十三歲而已。

走到他以前睡的房,她輕推門而入。

楊伯讓人整理得很好,是為了她。環顧著,他由瘦小轉為高挺的身影,似乎還殘留在處處。

踱到木櫃旁,她順手拉出屜層,里面擺放著泛黃的書冊。微斂眸,伸手探入,不意卻模到了她送他的那些難看衣服。

雖有些舊了,但卻看得出是特別存放著。他離開的時候是十八歲,這些衣裳是早就用不著的。

他……愛惜她給的東西嗎?一笑,卻更添傷感。

他甚為拐彎的態度,她沒多久就開始可以掌握,很多時候,他其實是想要表達謝意的,只是見到了她,薄薄的臉皮一撩就破,所以才說不出口。不過,他會主動跑來找她,那就代表已經泄漏了他的情緒。

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他拿到新衣時,那種想喜悅卻又不願被看出的模樣。他大概不曉得,就是因為他老是如此不誠實,所以她才特別愛逗他。

他十四歲那年,她送了他一柄劍。是她自已原本使的那柄。

她覺得時候到了,也該連劍術一起傳承,誰知他卻說她是自已不要就丟給他的,一把難得的珍貴寶劍被他視為破銅爛鐵。

「啊啊……真奇怪,你會有這種反應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呀!」放下茶杯,她安然地將雙手交握在膝上。

「我不用女人家的玩意兒!」尤其還是她用過的。

「徒——」被他一瞪,她更故意咬字清晰地重復︰「徒弟啊徒弟,你的想法未免也太過偏差,武器這種東西,只有適合不適合而已,哪里分什麼男人家女兒家的?」屬女的還插朵花啊?

「妳又怎麼知道我一定適合?」他就是不想順她意。

「欸。」她怎麼老自討沒趣?「好吧,我讓你看看為師的有沒有欺你。」接過他朝她臉上丟來的佩劍,右手輕抽,「唰」地一聲,薄薄的劍身清脆出鞘。

他的表情很冷淡,一看就曉得瞧不起這看來一折就斷的銀鐵。

她僅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哪,仔細瞧著。」錯過沒有第二次唷!

只見一陣銀白劍花亂人視線,風刃聲不休地刷過耳邊,等他能看清楚東西的時候,她已經重新入座,手里捧著茶杯淺啜,一派悠閑。

那劍則直立在她跟前,劍尖部分嵌入腳下的地面,卻沒弄碎周遭任何一塊石板。

「妳要我看什麼?」雜耍嗎?他氣道。

「別急別急。」她慢條斯理。「你去模模旁邊的桌子。」

不明白她葫蘆里賣了什麼藥,他皺眉照做,手指才觸到那沉重木桌,木桌頓時就在他眼前崩裂為數塊塌垮。

他一驚,連退數步,被那猛起的塵沙弄得嗆咳。

很好很好,嚇到他了!她抿唇而笑,說道︰「哪,咱們不談適不適合,你若想學,我就教;如果你不愛這劍,等你能打贏我,把它丟了也行,如何?」

丙然,眼楮睜得好大,她就知道,這小子只喜歡強的事物,不強就不服。

之後,他開始學劍,日夜不停地勤練,短短兩年,已可在五十招之內打敗鏢局里的武師,那柄劍也成為他隨身不離的唯一,至於他們師徒倆的功夫,卻再沒機會分出個高下。

他不想跟她動手是最大的原因。理由很簡單,也很像他會講出來的話——

「我不跟婆娘動武。」

真搞不懂。到底是誰教他武功的?簡直本末倒置。

他愈長大,就愈和她保持男女間的距離,會這樣,是因為他根本沒拿她當師父。

可,她是很以他為傲的。

陳年往事,歷歷在目,人事卻已非。

容似風步到竹林停下,抬首仰望著片片竹葉,夜風吹拂,沙沙地作響。

他小時候在此練輕功,總一臉不甘不願卻又不肯低頭,初初有進步時,他那欣喜的表情,到現在都還於她腦海里如昨日般清晰。

她定定地佇立著,動也不動了。

「我不緩 悔……」忽地喃語。

因為她是一個只往前看的人。所以,所以……

餅去的八年,不論是否做錯,已不再能挽回,就讓它過去吧。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唇邊勾出一抹灑月兌的笑意。

她要舍棄掉某些,然後,才能換回她想要的。

***

「總舵主。」楊伯走進大廳,手上端著折好的紙箋。「分舵主不在房里,不過桌上留有一封信。」

容攬雲背過高大的身子,出乎意外沒什麼訝異表情。

「拿來吧。」略顯嘆息。

接過後,他攤開一閱,半晌,眸子有些濕潤。閉了閉眼,他自言自語道︰「何必道歉,何必呢……我早就預料的。」

他從以前就知曉,那小子,她是不可能丟下不管的。

就算真找到了人,他們的關系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變,又或者可能一輩子都必須受人指點評論,即使是這樣也無所謂?

罷……罷。

風妹本就是自由慣了,不會在乎世俗的,或許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形式,但是……

「總舵主,她會回來的。」楊伯沒什麼反應,僅堅信道。

「……我知道。」

只不過,那會是何時?

***

喀啦!

寧靜的黑夜讓突兀聲響給打了亂,野店二樓的木窗被強力震破,碎裂成段,掉落在外頭的草地上。

兩抹人影從中躍出,打斗聲激烈而起,一人運勁揮掌逼退對方,接著很快地就跑進樹林當中。

這也算是報應吧。

殷燁一手持劍、一手撫胸,飛快地往前奔著。

因為他想殺人,所以人家就來殺他了。她曾說過說他不懂,他怎會不懂?

不過是早就看開而已。

他孑然一身,想擁有的早已失去,該失去的則本就不曾擁有。

所以也沒什麼好怕的。

足下不停,胸口的絞痛就越發加劇,像是給活生生擰了住。他粗喘一口氣,移動的步伐頓時慢了下來。

身後的人趁此追上,只見刀光霍霍,砍風聲直逼耳邊。

殷燁一回身,手中薄軟長劍掃去,以體內真氣硬踫硬地擊開來襲的九環大刀,而後兩方各退數步。

他喉中一甜,但硬是強忍住那猛然的嘔血感。唇角溢出了一點血絲,即便如此,他依舊站得直挺挺的,面無表情地瞪視著跟前的人。

「你不用再逞強了,你中了我的毒針,愈是想行內力,毒就蔓延得愈快。」程澤猶如牛頭馬面下著死詔,剛硬的臉孔沒有半分情緒起伏。

「那又如何?教我任人宰割,那是萬萬不可能。」殷燁冷笑,俊美面容上卻早已泌出了汗意。

「果然如此。」程澤冷酷道。之前佯裝听他吩咐,是因為莊主的性命就在他手里,如今莊主被救出,他冒充的身分也已拆穿,下手就不必留情。

必須除掉他,一點都沒錯。莊主早就知道這個叫殷燁的男人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所以吩咐他找尋他的下落,進而杜絕這個後患。

他實在太危險,他在世上一日,玉泉莊就不知何時會再度被破壞,莊主的性命也不保,沒有永遠的安寧。

殷燁只是霜寒道︰「要打就快動手。」少在那邊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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