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她一起倒在地上的置物架牽拉回了昏迷之前的記憶,她被煙燻得兩眼難睜。
對、對了,剛剛她听到一聲像是爆炸的巨響,然後被木架打到了……怎麼回事?
她強壓下驚慌,動了動四肢,爬坐起身,幸好只有左手稍微扭到,右腳被玻璃劃了道口子,不過不是太嚴重。
艱難地扶桌站起,耳邊就傳來了緊急的鳴笛聲,還夾雜著幾聲︰「失火了!」的急促叫喊。
著火了……難怪那麼多煙……幸好還沒燒到這里……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
「有沒有人在里面?」外頭已經開始有人進行搶救了。
「我……咳咳︰」她摀著嘴靠著桌子,嗆痛的喉嚨發不出聲音求救,明明門就在眼前,雙腳卻無法移動,「這里……咳咳咳︰」她已經咳得滿臉是淚了。
心髒猛然跳動著,她揪住自己的衣襟。
不不,不能是現在……
灰霧蒙蒙中,她連連按照醫生曾經教過的方法深呼吸,告誡自己絕不能在這節骨眼發病。
「還有沒有人?」聲音比剛才更近了。
這里有人……她張口想叫,但別處燃燒的劈啪音卻蓋過了她。高溫之下,她有些暈眩了,望著看不清的門,淚啊汗啊血啊的,模糊了她的視線。
可以的,一定可以逃出去的!能做得到的,所以不要慌張。
她要對自己有信心,也不想沒試過就放棄。
再次深深地吐息,直到胸中的壓迫感減輕,她才想往外走,卻忽然想起什麼。
她回首望著制圖桌。
「順便幫我個性吧,它們就交給妳了。」
「拜托妳了。」
他的話,言猶在耳;他的撫觸,殘留在她發上。
「交……交給我……他交給我的……」重要東西!
牙一咬,孟恩君轉過身。
她沒發現,背後本來還沒遭波及的樓梯間,此刻已經悄悄燃起一片火海。
「怎麼了?」
盯著駱怪異的臉色,一旁坐著的常雅文開口詢問。
「不……沒什麼。」奇怪,剛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真難得,你居然也會發呆。」她不懷好意的眨眼。「該不會是在想她吧?」
「她?」
「思君啊!」常雅文賊兮兮地瞇眸,「老大……我問妳,其實,你感覺得到她喜歡你吧?」她直瞅著他,臉龐好閃亮。
駱沒有顯現出一絲情緒,只是面無表情地和她對看,下一秒,大手就按上醫生剛才幫她包扎好的傷口。
「好痛!」她忙縮回跨在凳上的腿,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你干嘛啦!我是怕她被你欺負嘛!」好狠喔,她又不是想探听八卦……咳,只有一點點啦。
「妳少管我的事。」
「我知道啦!反正你只會利用我……」她真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不過,我警告你,思君現在已經是我好朋友,你可別讓她傷心喔。」不然她就辭職!
他聞言,略微驚訝。不過很快地,他為孟恩君感到高興。
「妳這麼快就倒戈了?」不忠誠的徒弟。
「對啊!」她爽快回答,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女生當然和女生一國啊︰「嗚嗚老大,我不要打!」看到護士小姐拿了鐵盤過來,常雅文馬上哭喪個臉。
她最討厭打針了,好端端地干嘛在人身上戳個洞?
駱睨她一眼,「那根釘子上生了銹,不打不行。」
她整張嘴扁掉,哀愁到不能再哀愁。
「我以後一定好好爬樓梯,好好走路,不再到處亂跳。」啊啊,棉花上的酒精,好心,救人啊!她僵硬著脖子把頭轉到別處,就是不看自己已經要任人宰割的小腿。
駱站在旁邊,針頭上的血液讓他微微一震,沒來由地定不住心,彷佛揮之不去的厚霧盤旋在他體內,無法揮散。
突兀地,他忍不住皺眉。
雖然他從不信邪,更沒有宗教信仰,也不喜歡自己大驚小敝,但還是快些回去比較好。
伸手進外套口袋,他隨便模出一枚十元硬幣丟給常雅文,道︰「打電話叫妳那個蠢蛋男友來接妳,今天妳放假回家休息。」三兩句交代完畢,他就走人。
她呆住,隨即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氣急敗壞地破口對著他的背影叫囂︰「那個豬頭不是我男朋友!」
駱沒有理會,只是很快地步出診療室。
駕車回到他工作的地方,還沒切進巷口,就看到好幾輛消防車停在那里。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下車,震驚地看著被黃色帶子拉圍起的警戒線,工作室的那棟公寓一樓被燒得島漆抹黑,二、三樓也沒有幸免,到處滴滴答答地都是水,消防人員依然在灌救,消滅余火及降溫,一群人站在外圈竊竊私語地看熱鬧。
他肅殺著臉排開那些妨礙救災的閑雜人等,瞧見樓下自助餐店老板的手腳都是擦傷,狼狽地坐在一台救護車上跟警察說話。
他迅速上前,大聲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板顯然驚魂未定,抖著受驚嚇的聲音︰「駱先生……咳咳!瓦斯……瓦斯桶不曉得為什麼忽然爆炸……就引起火災……」
「爆炸?!」他額上的青筋驟然冒出,只覺整個人彷佛被狠狠重擊。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開了開眼,他問向一旁的警察︰「請問傷者有多少人?里面有沒有一個年約二十歲的女孩子?」壓縮過的語調仍是掩不住焦慮。
警察看了看手上的筆錄,道︰「目前為止是五人,還沒看到你說的……」
駱一听沒有,馬上轉過頭,找到救護人員,問出同樣的問題。
「女孩子?沒看到喔……這邊的傷者都是當場跑出來的,你要不要去另外一邊……先生?」
話還末說完,駱立刻奔向醫護員指的方向。
他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四處尋找著,見到救護車就上前探看,也抓了幾個消防隊員詢問,不死心地盯著從火場里退出的人,深怕漏了些什麼。
還是找不到她!還是找不到她!
到底在哪里?!
不好的預感就像無底黑洞,吞噬著牠的理智。強烈的悔恨排山倒海地襲來,幾乎讓他窒息。
為什麼要留她一個人?如果堅持帶著她一趄去就好了︰她這麼樣地信賴自己,他卻沒有好好地照顧她!
「孟恩君!」他喊著,不管周遭的人聲幾欲蓋過了他。
她有心髒病,若是在火場里發了病,那是怎麼樣也逃不出來的。她好不容易才交了朋友,笑容漸漸增多,也不再自暴自棄,一切鄱在好轉當中,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孟恩君!」他大步地跑,本就低沉的嗓音整個啞了。
為什麼老天總是這麼不長眼?
她只是一個渴望他人關愛的單純女孩,何必連這點幸福都要奪走?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事,要這樣再三地懲罰她?
想到她那雙愛睡眼老是在背後像小狽般瞅著他,想到她總愛抓著牠的衣角無語地要求牠的陪伴,想到她笨手笨腳又動作遲緩,想到她軟軟的氣音喚著他的名,想到她哭泣的臉——
她是不是哭著在叫他?
駱喘息著停住腳步,只感覺心口強力地躁動著,幾乎要撞破他的胸膛,痛得他緊緊閉上眼楮。
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他絕不會議她單獨留下的!
「孟思君!」隨著這一聲駭人咆哮,他強自壓抑的復雜情緒終于盡數爆發!
腦海中浮現出她羞澀的笑容。他後悔!
後悔他早就察覺到了她的感情卻沒有伸出手,後悔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如此害怕失去她。
「駱大哥。」輕輕的弱音帶著微喘,從他背後傳來。
駱霎時僵直了脊骨。
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喊他,雖然那聲叫喚那麼地細小,可他卻听得清清楚楚,絕不會錯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