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完了!這是她腦海里唯一的念頭。
她全身僵住,臉色慘白,絕望地等著「白色死神」的到來,準備承受這次滅頂之災……
雪牆排山倒海而來,千鈞一發之際,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靜止!如一幅定格的畫面。
她一動不動,雙目大睜,震驚于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更駭然于雪牆所散發出來的寒氣——
絕對零度!
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充溢狄米絲的心中。終于可以看見這個活在她生命中二十二年的紫發男人了!
但,寒冷徹底奪去了她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她恢復了知覺,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一個很溫暖的地方。陽光照在她身上,有點刺眼。深藍色的天空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原來,她還是躺在昏迷前的雪地上,只是身體已經暖和,即使是背部,也感覺不到絲毫冰冷。隊友們就躺在她身邊不遠處,沐浴著陽光。
穆先生?!
她心神一震,急忙環顧四周。
四周一片寧靜,沒有任何雪崩的跡象,只是陽光已經照到這片冰層上,與白雪交相輝映,在深藍色天幕的映襯下,格外耀眼。剛剛那場雷霆萬鈞的雪崩,似乎只是一場夢。
他走了?!
她胸口一陣窒息,因為疼痛而收縮。
他來了,又走了。在人們危險之際出現,又在人們醒來之前離開。一如既往。
她掙扎起身,在雪山上奔跑起來,縴細的身子在風中搖擺顛簸,雪地上留下凌亂的腳印。
「穆先生!穆先生!穆先生……」
她呼喚著先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無力的雙腳陷入雪中,吸去了她的力量。踉蹌不穩,整個人跪倒在厚厚的雪上。
她艱難地爬起,繼續往前跑去。
「穆先生……穆先生……」陣陣呼喊聲在冰雪世界里久久回蕩。
她大聲呼喊著,眼楮掩飾不住心中的失望。
不知跑了多久,她終于停下腳步。那一刻,她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險峻的冰脊之上,修長的身影沐浴在金色陽光中,銀衣裹身,勾勒出絕美的身姿。紫色的長發隨風飄動,現出動人的光澤。紫眸莊嚴地注視著前方,仿佛在思索著什麼,遺世而獨立,就像站在時間和空間之外般的超然。
她驚呆了!
胸腔中似乎有一種力量,讓她情不自禁地屈膝,跪倒在他腳下。愛意油然而生,但這種愛卻是純潔的,不夾雜一點世俗的,是接近信仰般的虔誠。
穆先生……
這個稱呼飽含了多少激動、多少期待與崇敬?
紅唇張了張,卻無法發出聲音。
沒有辦法更靠近他一些。先生的溫柔下,跳動著的是一顆超月兌的心,他將對生命的仁慈,以及萬事不縈心的冷冽,完美地凝結在那高雅的笑容之下——博愛,即是無情。
于是,她只能遠遠地、屏息地凝望著。
穆望了過來,眼角眉梢透露出一種儒雅的氣質,紫眸溫暖如陽。
遠處的天空,傳來直升機的響聲,援救人員趕到。
陽光瀉在臉上,他的微笑在光芒中凝固。身形一閃,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那種速度,可以將人影化成光影——瞬間轉移!
狄米絲從夢中醒來,望著鬧鐘上的秒針悄無聲息地走著。
不知不覺,時間就在悄無聲息中過了七年。二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如一個揮之不去的舊夢徘徊在心底。夢醒來,卻又覺得恍若隔世一般。紫色、長發、雪山、微笑、淡然……淡淡的輪廓,看不清眉眼,卻在仍模糊著的時候,如輕煙般消散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穆先生,也是最後一次。
七年後的今天,先生的微笑依然清晰,一不經意又上了心頭。習慣,可以慢慢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依然莫名心痛,為那種遙不可及。原來,心痛也是會上癮的。
每次的年假,她都會到醫療落後的地區當志工,或是參加紅十字會的人道救援活動。就這樣,默默地去追尋著先生的一切……
早晨七點半,她已無睡意,走下床,拉開窗簾。
海風涼涼地吹進來,碧水灣的藍天碧海一望無垠,青青小島和點點帆影,在晨曦的燻染下添了幾抹風情。
這里是港市的高尚住宅區,整個碧水灣周圍,坐落著富豪商賈的顯赫府邸,讓人仿如置身于歐洲天堂蒙地卡羅。
狄家是一棟復式連天台洋房,位處環境清幽雅靜的地段,私人空間充足,可眺望翠綠山境和遼闊海景。而她的房間,則面向白浪逐沙的海灘。
走下樓梯,狄米絲看見媽媽正在敞開式廚房準備早餐,爸爸在餐桌旁看早報,餐桌上已經擺了幾道美味餐點。
這是一個集權勢、榮耀與財富于一身的法律世家。父親狄澤,是法律界的泰斗,為港市終審法院的首席大法官;母親典染是港市大學的法律系教授,而大哥則是名聲顯赫的大律師。
狄米絲,是正義女神Themis的譯音,理智、內斂,散發出一種十分強韌的生命力。二十二歲獲得法學博士,並輔修醫學,以全系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獲得律師資格。五年後躋身區域法院執法者,成為最年輕的女法官。
法官在港市社會中屬于精英階層,一律從有經驗的職業律師或大律師中選任,被選者一般應具有五年以上律師或大律師執業經歷,素質非常高,而且潔身自好,法官操守言行幾乎無可挑剔,擁有無可比擬的崇高地位。不僅實行終身制,而且是高薪養廉。
和爸媽道早安後,狄米絲坐在狄澤左邊,目光落到父親手中的報紙上,上面大肆報道著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撒督醫院被控告違法實施安樂死。
撒督醫院是醫療界的權威,分醫院遍布世界各地,一流的人才,一流的設備,規模龐大到令人震驚。它的總部原本在布提斯國的首都倫城,因為它的掌門人移居港市,所以總部也隨之轉移。結果不足一個月,就惹上了官司,被病人的家屬控告謀殺。
原告是死者大兒子,被告有兩個︰死者二兒子和撒督醫院。
仿佛被困擾般,狄米絲微皺眉頭,露出幾分厭惡。
「爸,這令我困擾。您知道,我一向不喜歡撒督醫院的作風。」
「你不贊同,不代表它不是正確的、正義的。你可以有自己的偏見,但絕對不能用到法庭上。一直以來,你不偏不倚,不讓自己的感情影響判決,這一次,你也要做到。」父親的話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知道。」狄米絲鄭重地點頭。
狄澤點點頭,表示滿意和寬慰。他一直相信女兒的能力和理智。
典染將三杯熱牛女乃分別放置在每人前面,跟著坐下來。
「下班後,記得叫你哥回家。」她吩咐女兒,刻著歲月印痕的臉依然美麗,「我已經一個月沒見他了。」
三個月前,狄米絲被選為高等法院的暫委法官,幫助高等法院清理積案,但由于工作表現出色,法院將撒督醫院涉及其中的國際大案交給她處理。
正巧,撒督醫院的代理人是她大哥。為了避免懷疑和誤會,辦案期間,禁止兩人「三同」︰同吃、同住、同行,保持執法者中立性的立場。所以,狄大律師成了有家不能歸的孩子。
「嗯,案子一結束就叫他回來。」父親點頭。狄家從不吝嗇表達親情。
「我在法庭上見過他幾面,還是帥得冒泡,言語犀利得可以殺人,噴了那麼多口水也不見他縮水。」
「你爸才要求你公正,你又公私不分了。你哥接受撒督的委托,自然有他的理由。」母親輕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