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重復句,讓連晨悠愈哭愈凶。
「原來我的老婆是個愛哭鬼。」他輕嘆,溫柔地吻去她的淚,情不自禁的又吻上她柔軟的香唇。
「咳!咳!」被晾在一旁的老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輕咳兩聲,提醒他們現場還有別人。
听見突兀的咳聲,連晨悠驀然驚醒,迅速與丈夫拉開距離,氣惱自己的忘形,干脆將整張臉埋進他懷里,羞窘得連耳朵都紅了。
冉衛微微一笑,攬著愛妻,看向家族的長者。
「叔公會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听到了什麼傳言?」
「是你爸媽說的,這算傳言嗎?」
他眉一挑,「我爸媽說什麼?」
「說你這小子不只是工作狂,簡直成了工作魔,竟然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可以把它拿來當工具、當籌碼,用來提升公司的利益。不過看今天這個樣子,我想他們可能是多慮了。」叔公欣慰的笑開。
冉衛點點頭。「如果叔公最近有機會踫到我爸媽,麻煩你跟他們說,請他們不要再擔心了,因為我很幸福。」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說呢?」
「因為我說的話,他們根本就不相信。」兩手一攤,他說得無奈。
「真是子女不懂父母心。」老人家搖了搖頭。「他們不是不相信,只是看你老是這樣超時工作,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懂嗎?」
冉衛只能點頭。
從前他或許是個沒啥說服力的兒子,但現在不同了,他有一個會提醒他注意身體,還會為他精算營養攝取量的賢內助,相信未來爸媽一定會相信他的。
「冉衛,其實沒有人拿你和冉御比較,也許偶爾會有人像我剛才一樣月兌口說出『如果你哥哥還活著』的話,但那並沒有任何想拿你們兄弟倆比較的意思。」他說。
「我知道,叔公只是希望我能更認真的想一想而已。」他微笑著說。
「既然沒有人拿你們做比較,那麼你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再拿自己和冉御比較了呢,」
此話一出,冉衛的笑容便消失了,只是沉默。
「你老婆說的沒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要想象他有多優秀都可以,但是努力辛苦工作,成就現在的事業,讓父母驕傲的人是你啊。『他已經做得夠好,我想就算冉御還活著,大概也沒有辦法做得比他現在還要好了。』這話,可是你爸爸親口對我說的,他跟我說,有你這個兒子,他們已經心滿意足了。」
聞言,不斷鞭策自己更好的冉衛,突地覺得肩上的重量頃刻間全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美好,暖得讓他眼楮發熱,鼻子發酸,喉嚨像被什麼東西梗住,讓他無法輕易開口。
爸爸真的跟叔公這樣說嗎?說有他這個兒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手突然被緊握了下,他轉頭看向身旁,只見妻子正眼泛淚光的對著他微笑,似在對他說著「太好了」。
他感動的又看向叔公,只見他慈祥的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里像是有顆大石頭緩緩落了地,雖不至消失不見,但是從前不斷給自己的壓力卻不再讓他有喘不過氣的感覺。他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通體舒坦,就像突然從某種無形的伽鎖里解月兌了一樣。
「謝謝你,叔公。」他感激地走上前,抱了長輩一下。
「我什麼也沒做,應該是你自己想通了才對。至于讓你想通的理由……」看向柔情似水的孫媳婦,老人家又是一笑,理由不言而喻。冉衛閉上眼楮。沒錯,讓他想通的就是那句「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你要想象他有多優秀都可以」這句話。
想象呀……
原來這麼多年來,困住他的不是別人對他的期望,或是他對自己的自責,而是他自己的想象,他終于明白了。
「謝謝妳,老婆。」睜開眼,他深深地望著自己的妻子。
連晨悠搖頭,絲毫不覺自己幫上什麼忙。「我什麼也沒做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大概就是這樣子吧。」冉衛不禁莞爾。她的表情太認真,有種天然呆的威覺,讓他忍不住又想偷香。
他的溫柔讓她沉醉,連晨悠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楮,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然後,咳聲再起。
「咳!咳!沒事你們可以回去了,不要老是在老人家面前卿卿我我的。」實在有點受不了年輕人的熱情。
同樣的錯犯兩次,真的夠丟人了!連晨悠再度窘紅了臉,冉衛卻只是笑,倏地起身,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啊!」她驚叫一聲,急忙將才從他脖子上放下的雙手放回原位,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老公?」
「妳剛才也听到叔公說的話了,妳的腳不能用力。」他對她眨眼,轉頭對老人家告別。「那我們走嘍,叔公,謝謝你。」
「好,明天記得要帶她來換藥啊。」
「我知道了。」冉衛點頭回答。
「謝謝叔公。再見。」變成隻果臉的連晨悠窩在冉衛的懷中,有些別扭的向老人家道謝,才讓她的「專屬人形輪椅」抱著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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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看見老伴眉頭深鎖,很是困惑的坐在電話旁,久久不語,李玲忍不住走上前,坐到他身邊的位置關切的詢問。「第二天了。」冉非樊沒頭沒尾的說。
「什麼第二天了?」她實在听不懂老伴沒頭沒尾的答案。
「兒子已經連續兩天沒進公司了。」
李玲驚訝得瞪圓眼。「什麼?」
「很難相信對不對?」他若有所思的回視老婆。
他們夫妻倆有兩個兒子,老大冉御在二十六歲那年因車禍意外過世,現在就只剩下老二冉衛一個兒子。
他從小就非常聰明,不過有個毛病,就是愛鑽牛角尖,所以在老大因坐他開的車發生車禍走了後,便一直處在自責的深淵里,不管別人怎麼對他說不是他的錯,依然沒辦法原諒自己。
意外發生之後,他一改以前我行我素的自由人生態度,不僅在課業上專心用功,還主動提出要進公司半工半讀幫助父親的要求,把自己的體力和能力逼到了極限。他每天工作十六、七個小時,連假日也不休息,幾乎像是在自我虐待般的工作。
他們真的很擔心他會把自己的身體搞壞,無奈他也不是個小孩子了,根本就不能限制或控制他的行動,只能束手無策的在一旁干著急。
原本真的以為只有累極倒下,才能讓他們那個工作狂兒子停下來休息,沒想到娶個媳婦進門竟會有轉機,早知如此,幾年前就催他結婚了。
「兒子願意主動休假,這不是很好嗎?你在煩惱什麼?」李玲問老伴。
「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冉非樊嘆息。
「什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當初我之所以反對兒子和顏家女兒的婚事,是因為——」
「我知道,因為它是企業聯姻,你不希望看見已經把所有時間和精神都放在工作上的兒子,連終身大事都以公司利益為考慮,所以才會這麼反對,這點我也和你一樣。但是也許真是老天疼好人,兒子的婚姻很幸福不是嗎?這便足夠了。」
冉非樊卻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企業聯姻是我反對的其中一個理由,還有第二個。」
「第二個?」
「我們的親家顏長靖在業界的風評並不好,傳言與他合作過的人都曾經吃過悶虧,還有人因他而破產倒閉,他並不是一個好人。」
「這事你怎麼之前都沒跟我說?」李玲聞言也蹙緊了眉心。
「跟妳說只有讓妳多擔心的份,何必呢?況且這件事兒子他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卻仍堅持要結那個婚,我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