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她心頭更悶了。
「嫂子可真是貴客,快快請坐。」劉蘭芝從榻上起身,也顧不得自己赤著雙足,踩在柔軟的毯子上,一手親熱的拉著程謹坐到桌前。
面對劉蘭芝親切的招呼,程謹勉為其難的擠出抹笑。「早該來看看弟妹,一直到這時才得了空,若有缺些什麼,弟妹可別客氣,盡避跟嫂子說。」話一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場面話說得可笑,人家這房里用的都是好東西,就算也缺也輪不到她張羅,更別說她每個月拿的還是人家給的銀子,真是諷刺。
「嫂子有心了。」劉蘭芝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恭敬的道︰「謝嫂嫂。」
「別跟我客套。」程謹壓下不快,這西院里的每樣東西都刺著她的眼,今天來是有事相求,她的態度也不好張狂。「總是一家人嘛。」
「是。」劉蘭芝乖巧的點點頭,親自倒了杯熱茶,又將一盤小點送到了程謹面前。「這是夫君昨兒個特地做給我解饞的,味道極好,只是有些黏牙,若嫂子不嫌棄,吃點兒看看。」
看著桌上做成梅花形狀的甜糕,程謹真有種人比人氣死人之感,她向來瞧不起張青揚是個庶子,還是個以利為先的商賈,就算知道府中的月銀絕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私庫,對于這對夫妻她心底仍沒有一絲尊重,但見這一小碟甜糕,倒令她羨慕起劉蘭芝了。
她那個不過有個小小闢位的夫君,別說點心,連杯茶水都沒為她倒過,成日只知道在外流連,房里已經有兩個姨娘和三個通房還不滿足。
程謹悶悶的拿起梅花糕,吃了一口,贊道︰「這東西極好,五少爺管著易水樓,客似雲來不是沒有道理。」
不論她這句話足真心或假意,听在劉蘭芝的心頭就是舒服,身為妻子自然喜歡人家夸贊自己的夫君。
「若是大嫂喜歡,改日再叫人給大嫂送去。」
「你有心了。」吃了塊甜糕,又喝了口茶,程謹才又說道︰「只是若是送,可否讓嫂子貪心些?」
劉蘭芝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嫂子指的是……」
「前些日子,你娘家嫂子似乎送了個好東西。」程謹也不拐彎抹角。「據說是件童子衣。」
劉蘭芝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有些嬌羞的說︰「大嫂子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我娘家嫂子確實送了這麼一件童子衣裳,上頭繡的那幾個大胖小子,連我家爺看了都說可愛。說到底,是我娘家嫂子心急,畢竟之前……」她一頓,故作擔憂的嘆了口氣,「我之前為焦家婦,成親兩年都沒有孩子,與那里的人處得也不愉快,但焦家畢竟是書香門第,嫂子擔心若真送了這麼件衣服,會令我在焦家被數落,說我迷信、粗鄙之類的,但這次,嫂子是什麼都不顧了,畢竟我是再嫁,她一心只盼著我能快樂過日子,于是求得我阿娘點了頭,她就趁這次來,送給了我,真或假不知,但至少是一份心意,分些福氣。但說也奇怪,夫君這些日子,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待我極好。」
她說得臉都紅了,而且這反應可不是做假,這段時間兩人幾乎夜夜歡愛,平時冰山似的男人,在床上可變成了熱情的火。
程謹听在耳里,心里一陣激動,但表面上仍盡可能維持鎮定。「看來親家母和娘家嫂子有心。」
「確實如此,只願早日為夫君生下一兒半女,此生便圓滿了。」
她的話令程謹的心中一刺,張青揚不過就是個庶子,就算她再爭氣,生出來的也不會是嫡子,只不過這長子的位置就被佔了,想到這個,程謹心中就是不痛快。
「弟妹才嫁入府里,又與五弟恩愛,有孩子也是早晚,這事兒不急。」
「說不急確實也是不急,」劉蘭芝也順著她的話說,「夫君也說,想跟我多過一段兩個人的恩愛日子。」
程謹聞言,雙眼一亮。「既是如此,那童子衣你留著暫時也是沒用,不如轉送給我吧。」
劉蘭芝在心中扮了個鬼臉,這種虧本生意別指望她做。
「嫂子既然開口,我自然不好拒絕,只不過這畢竟是我娘家嫂子送的,我這……」她故意不把話說完,還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知你哥哥這陣子就要離城,這是點心意。」程謹立刻拿給劉蘭芝一個荷包。
手中的荷包有些沉,但劉蘭芝要的可不是這麼一丁點,這一個個靠著張青揚過日子,卻不把他當一回事的人,這次一定要狠狠的被她宰一回才行。
「這怎麼……」劉蘭芝正要推辭,就看到門開了,陳婉蓉在丫鬟的扶持下走了過來。
帶著她們進門的大牛,口氣冷冷淡淡的稟道︰「二少女乃女乃來了。」
「二嫂也來了。」劉蘭芝一張臉是滿滿的笑意。「今日我這里還真是貴客臨門,大嫂前腳到了,二嫂後腳也到,蓬蓽生輝啊。」
程謹看著陳婉蓉,眼底閃過不悅,但面上還是笑意盈盈。「弟妹怎麼來了?」
「蘭芝嫁進府里這些日子,身子听說都不見好,所以特地來看看。」陳婉蓉也是很會說場面話的。
劉蘭芝只覺得兩個嫂子,一個比一個會睜眼說話,她身子明明就好得不得了,但人家要怎麼說,她也沒必要反駁,「謝二嫂關心,快快請坐。」
第10章(2)
「大嫂今日怎麼如此好興致?」陳婉蓉坐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同時目光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看這屋里陳設,再想想自己屋子里,心里著實不舒服。
一個打心底瞧不起的女人,吃穿用度竟都勝過自己,她的目光不經意的跟程謹對上,心知肚明兩人的心思都在同一件事上頭,暗哼一聲,調開了視線。
程謹明白陳婉蓉是來跟她搶東西的,這女人討厭,從小就只知道跟她爭搶,不過她娘親精明,比她快了一步訂下了姨母家的嫡長子,所以陳婉蓉最後只能嫁給嫡次子,佔了個長媳位置,這才稍稍讓她出了口怨氣,偏偏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生了女兒之後,就一直沒消息,就怕陳婉蓉比她早生下孩子,自己又要輸她了。
「我來看看弟妹,」陳婉蓉向來高傲,說話相當直接,「順便跟弟媳討件禮,盼著弟媳割愛。」
程謹可沒料到陳婉蓉會直截了當的說自己是要東西的,立刻不服輸的說︰「這麼巧,我也正好要跟弟妹討個東西。」
劉蘭芝識趣的沒說話,這兩個嫂子不對盤,兩人杠上時,就像是兩虎相爭,她只要在一旁看戲就好。
「凡事皆有先來後到,」程謹沒什麼起伏的聲線,隱含著淡淡的警告意味,「你別失了分寸。」
「嫂子這是打算以大欺小。」看著放在桌上的荷包,陳婉蓉叫身後的秀巧將瑪瑙簪子放下,又拿了個荷包,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塞了張銀票進去。「五少爺是易水樓的管事,這做商人的,重利輕義,只看著錢辦事,做生意自然是價高者得,所以這東兩是我的。」
劉蘭芝心中冷笑,這個陳婉蓉自以為高人一等,也不想想現在是跟她求東西,還當著她的面踩張青揚。
是啊,她們高貴得覺得金銀財寶俗氣,今日卻為了生個兒子,他日做了當家主母,掌管中饋的事爭個面紅耳赤,說到底只不過是嘴巴上不認,實際上卻一個比一個更狠心貪婪。
「二嫂子說的沒錯,我家爺管著易水樓,一介商賈,自然逐利,夫妻一體,我自然也成了個市儈之人。」劉蘭芝的眼底閃著光亮,不客氣的說道︰「所以也不用兩個嫂子爭來爭去,就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