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先來,于是她對他一笑,「我走了。」
等他回過神,才發現好像應該再多說點什麼,但也來不及了,往下的電梯層層停,他根本不知道是有人進來,她出去,還是遇到那種每層都按的惡作劇人士,恆星商業辦公大樓一共三十層,分屬不同部門,他總不能每一層去問「請問你們有沒有夏若晴這個員工」吧。
原本以為既然同一棟大樓,多少也會有再次相遇的機會,沒想到就算他再怎麼留心,也沒再見過夏若晴的身影,就這樣研究每個出入身影一個多星期後,賀以捷決定拋棄紳士的一面,轉而在中庭守株待兔。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一堆人魚貫而出,終于,讓他看到那件淡粉紅色的絨毛外套。
正想往前,卻發現她身邊另外有個年輕男孩子,兩人低頭說話,夏若晴神情頗為愉快。
男朋友嗎?
腦海還來不及做出下一步指令,她驀然抬起頭,兩人視線對上,她先是一怔,繼而眯眼笑了。
只見她轉身跟男孩子說了什麼,男孩子點點頭,看了賀以捷一眼之後,朝大門走去。
夏若晴一直目送男孩子,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後,才朝他移動。
「這個月還真是遇到你的好月份。」
「是啊。」他裝做不經意的,「男朋友?」
「愛慕者而已。」
又是愛慕者──久違的,梗梗又堵堵的感覺再度涌上,賀以捷發現,原來即使他們根本沒見過幾次面,即使兩人根本就不熟,她還是能輕易的撩撥起一些別人無法引起的情緒。
就像現在,他內心正在冒泡。
酸的泡。
「你還真是一樣,走到哪里都有人追。」
「那當然。」夏若晴對他一笑,「我長得這麼人見人愛,誰會不喜歡我。」
雖然她的表情明顯是在開玩笑,但他知道,那其實是事實,就像他一樣,剛開始還奮力的幫齊藤想辦法,沒想到只不過一個賞櫻,他就陷落了,那幾天想來想去都是她水亮水亮的眼楮,還有那一點點媚意的微笑。
「你怎麼會在這里?寒假打工?」
「不是寒假打工,但也不算正職,怎麼說……」她可愛的側著頭想了一下,「我把下學期的學分都集中在周一周二,所以到時我除了這兩天之外,每天都會來,當然,現在寒假是每天都會來啦。」
「你在哪本雜志?」
「放眼看世界。」
政治分析雜志,總編傅名蘭,他的超級熟人。
為人勇猛無比,雖然是女人,但是他們一群男編輯有時候都會稱呼她為「名蘭哥」。
罷進雜志社時,他曾經在名蘭哥手下學習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沒想到夏若晴現在跟著她做事。
「對了,你不是在玫瑰出版集團嗎,怎麼會跑來恆星集團?」她一臉奇怪的看著他,「我記得你說要開美食雜志啊,還去上課,拿證照,如果中途轉換跑道,之前的時間不就白費了。」
賀以捷突然間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應征工作前都不先打听一下公司的歷史嗎?」
夏若晴一臉問號的看著他。
「玫瑰被恆星並購了。」
她一臉驚訝,「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六月。」
她更驚訝了,「我完全不知道。」
***
後來賀以捷弄清楚了,她去年八月回台灣,朋友介紹她來恆星的美妝雜志「玩顏色」做暑期工讀,由于她翻譯的美妝用語活潑又傳神,總編很喜歡她,于是讓她開學後也過來,算時薪給她,這下正中她的心意。
大四課程不多,她把課集中在周一周二,其他日子則到辦公室做翻譯跟編排。
上星期「放眼看世界」的日文翻譯無預警走人,由于是周刊,傅名蘭急得跳腳,于是她就從美妝雜志收拾東西到了政治分析雜志,預計待到下周,新的日文撰稿來為止。
至于為什麼完全沒去研究恆星的歷史,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她只是個工讀生,不會有人考她這些問題,所以她懶得準備。
反正在她畢業之前都是過渡期,如果將來她有意爭取正職編輯,她才打算花時間研究公司歷史,以備長官考核。
「所以,你在這里已經半年多了?」
點頭。
「我居然都沒看過你!」
她噗的一笑,「那有什麼奇怪,我也沒看過你呀。」
賀以捷內心卜通一聲,她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那樣可愛。
其實他很想跟她說,其實那個他始終搞不清楚回了什麼的簡訊過後,他曾經到「LOVE」兩次,當然,都沒讓任何人知道。
看著她下班,遠遠的跟著她一起走到車站,不過幾分鐘的腳程,他卻像初戀一樣,酸一陣,甜一陣,每多看她一眼,就覺得更想跟她說話,第三次到「LOVE」時,他在馬路對面看到了齊藤。
當他看到正在等紅綠燈的齊藤捧著一束玫瑰花,喜悅得像個初戀小男孩的表情時,他突然醒了。
這是他的朋友,多年前在東京幫自己很多的朋友,齊藤跟若晴間那一點點的開始,是他一手推動的結果,他不能在這種時候又跳出來說,對,我被她吸引,即使若晴曾經主動約他也一樣。
男人友誼奇怪定律之四︰打落門牙和血吞。
就這樣,在忍耐與失控問,回到了台灣。
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承認自己的確錯失了什麼──原以為時間久了,那種怦然心動自然會慢慢消失。沒想到,關于她的一切卻越形鮮明,就在他懷疑自己會跑去各個有日文系的學校打听「是否有個叫做夏若晴的學生」時,她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笑靨如花。
他知道自己很幸運,因為很少人會擁有第二次機會。
「一起去吃晚飯?」想想,又補上一句,「美食雜志總編輯請你吃飯。」
一般約會她不見得會願意,但是亮出「美食總編」這塊招牌來釣她,就容易得多。
丙然,她眼楮一亮,「你要帶我去吃什麼?」
「你告訴我想吃中式西式,湯類飯類,我來選餐廳。」
「天氣冷,吃鍋最好。」
吃鍋,太容易了。
「美食四方」上個月才推出台北火鍋特集──美食雜志其實也才正式做半年,真正開過的專題是少之又少,沒想到她居然說要吃鍋,只能說老天都在幫他嗎?
在夏若晴醉倒之前,他覺得老天是在幫助他沒錯。
但是當他們從火鍋店出來,他發現喝了一些酒的她走路歪歪倒倒之後,他才驚覺,事情不妙了。
***
問她住哪,口齒不清到了極點,賀以捷只好把她帶回家。
把她丟上床,替她蓋好被子,剛剛在沙發上躺下,她卻搖搖晃晃的走出來,問他洗手間在哪里。
原以為她只是想上個洗手間,沒想到她直直走過馬桶,朝蓮蓬頭走去,驚得他馬上從後面拉住她──幸好剛剛為了避免她把自己反鎖在里面,他沒關門,才得以在第一時間反應。
「你要干麼?」
夏若晴一臉無辜的看著他,「要洗澡啊~~」
「別洗了,去睡。」
「可是,我今天還沒洗。」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一天不洗不會怎麼樣,先睡,明天清醒了要怎麼樣都可以,但轉眼一想,跟酒醉的人講什麼道理啊。
于是他直接把她從浴室拉出來,簡單扼要的只說了四個字,「我家沒水。」
「哎,你家沒水?」
「沒錯。」
怕了吧,沒水看你怎麼吵洗澡。
「沒水啊。」她輕嘆一聲,伸出手,無限同情的模了模他的頭,「你怎麼會住在沒有水的地方,沒有水對衛生不太好,這樣你要快點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