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剛剛應該問,你喜歡什麼才對。」
「喜歡什麼啊,嗯。」她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錢。」
呃啊,又發問錯誤。
陳宇揚明顯事業有成的臉上此刻出現些微的挫敗——這個期待了好幾日的晚餐中,他不斷問出很怪的話。
由此可見,雖然他在外表大變身,但內心還是小土包子一個,或者說,面對真正動心的瞬間,人就會回到少年,而他的少年時期是個小土包,所以現在也是個小土包。
不過因為他不想一直只是個陳先生,也不只是想吃頓飯就算,所以他一定得告訴她他是誰,而前兩次的談話挫敗讓他決定,還是開門見山。
讓她知道他是誰,然後他要約會她,當然在所有的開始之前,他會慢慢來。
于是,就在服務生將正餐撤下,上甜點的時候,他放緩語氣,「你記不記得我是誰?」
她點點頭,一臉美好的微笑。
陳宇揚忍不住驚訝。真的?
「買了七百多萬的珠寶,我想忘掉都很難。」
丙然……
他清了清嗓子,「其實在買珠寶前我們就見過了。」
「真的嗎?」
在她狐疑的眼神中,他點了點頭。
「我不記得了。」
「那記不記得陳伯?」
她原本一直禮貌微笑的臉突然怔住,「陳伯?」她當然不會忘記這個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的老僕人,可他怎麼會知道陳伯這兩個字……
「我是陳伯的兒子……」
「嘎?」
「我說。」他重復了一遍,「我是陳伯的兒子,陳宇揚。」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說出自己的名字。
自從在飯店見到她之後,他想過很多次,當他告訴她是陳宇揚時,她會是什麼反應。
方晚靜看著他,眼神復雜。
許久,終于笑了出來,「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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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濱公路,沒看見海浪,只能听得見隱隱潮聲,車窗開著,空氣中都是海水的氣味。
車子以剛剛好的速度前進著。
「所以,你從大學時候就開始在寵愛珠寶工作了?」
「只能說是工讀而已,公司最低學歷是大學文憑,就算是哥倫比亞大學年年考第一也一樣,沒畢業文憑,就無法擔任正職,我在里面當了四年小弟。」
「那也挺辛苦的。」她的聲音有一種完全了解的感覺,「工讀生的薪水應該不高吧。」
「是不高。」
誠實說來,是很低,不過其實會到大型企業做工讀的人要的都不會是薪水,而是經驗,而他在那里的確學習到很多他確定對自己將來有幫助的東西,因此即使每個月的薪水只能剛好付房租,他還是甘之如飴。
「可既然是工讀生的話,怎麼有能力大學畢業就把陳伯陳嫂接過去?」
「我有在玩股票。」
她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
陳宇揚沒忽略她語氣中的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
「嗯。」方晚靜點了點頭,「當時還滿疑惑的,才听陳伯說你快大學畢業了,想要不要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這類的事情,沒多久你就突然說賺了大錢,要接陳伯跟陳嫂去美國養老,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我去美國第二年就開始投資了,運氣一直不錯。」
「那怎麼不繼續下去?」
「我想要的是可以跟人群接觸的工作,有挑戰性的那種,可以設定目標,往上爬,爭取,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
「不太懂。」方晚靜頓了頓,「不過,人各有志。」
海濱公路上,兩人就像久別的朋友一般聊天,問著近況,陳宇揚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當他表明他們曾經是舊識之後,她的態度好了很多,會說說笑笑,不再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甜點時間飛一般的過去,從餐廳出來後,他試探性的問了句,在附近走一走再送她回去好嗎?她想了一下,然後點了頭,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股票對我來說是賺錢的捷徑,但我真正喜歡的是現在的工作,我覺得成就感很重要,尤其是當看到業績報表的時候,當下會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方晚靜不由自主重復他最後的話語,「成就感啊……」
到底是什麼?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每天都很忙,時間與體力安排得剛剛好,她只希望平平安安度過每一天,平淡一點沒關系,讓她跟晨曦都撐到大學畢業就好。
至于成就感……
最近一次有這種感覺好像是高一那年的繪畫比賽吧,她的油畫飄洋過海到日本去參加亞洲青年學生畫展,得到了很好的評價。
大部分的畫評都說,筆觸細膩,將來可期。
當時她以為自己會當藝術家的,而且積極的已經開始學法語,預備高中畢業就到法國去念藝術,沒想到世事多變,瞬間,法國藝術學院從唾手可得變成天邊一般的距離。
不過……
不能示弱。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同情的目光,尤其是舊識。
「你現在這樣子,陳伯跟陳嫂一定很以你為傲。」
「是有一點。」陳宇揚微微一笑,「但其實他們最引以為傲的不是我。」
「你弟弟嗎?」
「也不是。」
方晚靜微覺奇怪。他家就兩兄弟,不以哥哥為傲,不以弟弟為傲,那是?
「我弟弟結婚了,弟媳生了雙胞胎,那對雙胞胎現在才是我爸媽的驕傲。」想起爸媽寵嬰兒的樣子,陳宇揚忍不住好笑,「走到哪,抱到哪,小嬰兒哼哼幾聲,比我們講什麼話都還讓他們開心。」
方晚靜一笑,「我可以想像。」
陳伯跟陳嫂一直是喜歡小孩子的,何況是自己的孫子,絕對是捧在心上疼愛。
「他們常常講起你們姊妹。」
「嗯……」
「對了,你妹妹怎麼會到紐約去的?」
他記得前幾天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劈哩啪啦的說為了預支薪水,妹妹現在被佣人一樣的帶去紐約幫忙做事情,他一直很掛在心上,不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直到剛剛,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帶入的地方,于是他假裝不經意的問起她這件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在海邊的潮聲中,緩緩的說了起來。
等她說完,他才知道這顆藍寶石戒指竟然引起這麼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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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天下午,百貨公司的櫃長就發現絨盤上少了一顆藍寶石戒指,而由于那個部分由方晚靜負責,整天下來沒別人踫過,加上隔壁玉飾專櫃前陣子連掉兩只鐲子,調查後發現原來是新請的工讀生起了貪念,于是當寵愛珠寶遇到一樣的事情,櫃長毫不猶豫就報警。
看完監視器,怎麼樣都只有她一個人的手踫過那個盤子,她要不就認賠,要不就等著被告偷竊。
但其實很尷尬的是,她沒錢賠,也不想被告偷竊,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只好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專櫃調出她當時的履歷,找到聯絡人的電話。
她唯一的聯絡人就是妹妹方晨曦。
晨曦到警局後沒多久,另外一個不認識的人也來了,拿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賠給專櫃,將她從警局贖出來。
而那個人就是晨曦的頭兒,他可以每天使喚晨曦八小時。
「所以你妹妹就是跟那個人一起去紐約?」
「也不算啦。」講到這件事情,方晚靜語氣變得自責,「晨曦是跟一大群人一起去,人家是去工作,她是多出來的,可是因為她已經預支了這筆錢,所以不去也不行,她真正的老板是個有出唱片的鋼琴家,他們沒有什麼,但因為看圖說故事,所以變成有什麼,為了消毒,唱片公司只好請我妹去當員工,好解釋為什麼他們兩個會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