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小夜曲 第17頁

首先螺旋狀的檸檬皮就是功力考驗,厚度寬度都要剛好,接著將白蘭地淋過檸檬皮,點燃後懸掛在咖啡杯緣,在香氣最盛的時候端到客人面前,才算是完成了一杯火焰咖啡。

正熙先以熱水燙杯,準備接咖啡時突然聯想到,兩人點的咖啡,就似他們的個性。

那不勒斯簡單溫和,但知道的人並不多。

火焰咖啡華麗繁復,一般人雖然听過名字,但懂得怎麼喝的人卻有限。

一樣加有檸檬,一個是加入杯中,一個卻是懸邊燃燒。

正熙將準備好的兩杯端到座位區,官仲儀對她一笑,她正想回應些什麼,耳邊卻听見潘才駒的聲音——

「正熙,坐。」

正熙依言坐下,剛好面對著官仲儀。

好像……是第一次這樣看他。

玻璃窗旁,八月的陽光非常大,應該是有點刺眼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點將眼楮眯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她看著他,而且還很驚訝的發現,即使以無私的眼光評判,官仲儀都十分有吸引力。

雖然有點不循常規,但卻不是惡劣。

「正熙?」

斑挺的鼻子跟薄唇讓他看起來十分有書卷氣。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楮,他看人的樣子很專注,專注得讓她想起梅格萊恩演的那部電影。

苞「印象」中的人好不一樣。

「正熙?」

自從兩、三個月前在二樓店長辦公室里認出官仲儀,也想起他那個半開玩笑的約會後,她一直沒有好好的看他,所以才會一直沒發現——他明明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大學生了啊。

「童正熙?」

正熙終于回過神來,迎上的是官仲儀含笑的眼神與潘才駒的不解,三秒過去,才想起事情不妙。

天啊,她在做什麼?她對著官仲儀的臉發呆,而且還是在潘才駒面前?

闢仲儀會怎麼想?

潘才駒又會怎麼想?

「對不起,我有點、有點……」她有點說不出來,「我很抱歉。」

潘才駒難掩主管個性,雖然不是生氣,還是給予了關愛的眼神,「發呆不是好習慣。」

「我會注意。」真丟臉。

闢仲儀到現在還是維持著那難言的笑容,雖然非常愉快,但是好看的薄唇邊卻帶著些微詭譎的氣息。

「總公司的人對台北門市這次的主題以及表現程度都非常滿意。」輕啜了一口火焰咖啡,潘才駒以一種菁英人士特有的語調說著,「這個星期天晚上文化部會有一個非公開性的宴會,總公司對這次的負責小組很感興趣,所以我希望你們能一起出席。」

語畢,潘才駒看著他們兩個,等待答案。

正熙猶豫著,三個人?那她算是誰的女伴?是要官仲儀另外找一個女生,還是潘才駒另有人選?

考慮之中,官仲儀閑適的開口了——

「我想,由正熙代表出席比較恰當。」他雙手交疊,表情十分愜意,「三個人出席實在不太符合宴會禮儀,四個人又太多,我覺得兩個人比較剛好。」

正熙強壓下不滿,「你真的覺得兩個人比較剛好?」

「這是基本常識,正熙。」官仲儀的眼神在陽光耀眼的午後顯得格外明亮,「何況我那天有事,早先約好的,推不掉。」

常識?有約?真是,太、好、了。

這個官仲儀,還真奇怪得讓她無法了解。

他喜歡她不是嗎?

對她一直很用心不是嗎?

最重要的,他已經看出來她在猶豫了,為什麼就在這時候停下了他的關心與付出?

她積了許久的疑惑,好不容易在上去次鶯歌的時候問出來了,但得到的答案竟然是「我不在你的考慮之列」。

多可笑,他一開始就知道她將金錢視為安全,差距不是後來才形成的,為什麼會說出那樣沒道理的話?

「正熙,你的意見呢?」潘才駒問她。

「好。」正熙賭氣似的?起下巴,「我去。」

***

正熙與潘才駒的第一次約會,就在衣香鬢影的華爾滋樂曲中進行著。

宴會的地點是在陽明山上的私人別墅里,佔地廣闊,門禁森嚴,光看守衛的陣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進到屋中,更是一片燦爛無比。

潘才駒跟她解釋,「主人是務農出身,對那一代的人來說,最好的裝潢就是金色。」

「如果以那樣的標準來說,這里簡直是,」正熙環顧四周,觸目所及金色的地毯、金色的吊燈,金色的畫框、金色的杯盤器皿,以及主人身上的金色禮眼,「很有誠意的一棟別墅。」

對于她隱藏的戲謔,潘才駒報以欣賞的一笑,「就當作是來玩的,反正吃吃喝喝完之後,我們就走人。」

近距離接觸後,正熙發現他的確是杰出的社交人才。

他可以听老先生們話當年,可以從打扮得很糟糕的女士們身上找出一、兩個優點,對于小孩子們也頗有耐心。

宴會中,一個四十多歲的貴婦走到她身邊,笑說︰「很不錯的男孩子。」

正熙微微一笑,「他人很好。」

當時,潘才駒正在跟總部經理聊天。

雖然年紀輕輕得到這般重用已誠屬難得,但是總部經理與台北部門的店長畢竟地位還是頗有差別,奇特的是,即使有著明顯的職位差異,潘才駒的感覺就是很自然,不卑不亢,對任何人都像對待朋友一般的聊天。

斌婦呵呵直笑,「你有個可以跟姊妹淘們炫耀的男朋友。」

「他?他不是我男朋友。」正熙連忙解釋,「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屬,我們的關系很單純,不是男女朋友。」

斌婦有點意外,「我看你們相處得不錯啊。」

「我之前看過一份關于朋友的報導,介紹了一對下棋的好朋友,其中一人是大公司的董事長,另外一個卻是那間公司的清潔工友。」正熙剛好想到那篇文章,順口說了出來,「只要位高的人不擺架子,位低的人不刻意逢迎,即使職位上有差異,還是可以相處得很輕松自然。」

「你不喜歡他,還是他不喜歡你?」

「什麼?」這老太,不,這位金光閃閃的貴婦在說些什麼啊?

他們只不過一起出席某個宴會,又很恰巧的穿了同一個服裝設計師的作品,為什麼非得扯上誰喜歡,誰不喜歡不可?

「男女之間呢,是不會有友誼存在的。」貴婦此時的神情很像電視上的某位命理學家,「兩人如果有友誼,其中一方的友誼一定含著隱晦的愛情。」

斌婦丟下這串讓正熙難以理解的話之後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隱晦的愛情?

如果說有的話,那應該是,呃,她吧。

到卡農工作一年多以來,她的眼中一直只有潘才駒一個人……雖然瑋玲說那只是個假像,幻想或是精神投射之類的東西,但無論如何,她心中沒有其他人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正熙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他的。

他是一個完美的典型,家世好,人品好,有將來性,且是她所認識少數的年薪百萬單身漢。

他的出色,滿足了她某部分的期待。

總是忍不住的想,跟他在一起,一定可以擺月兌過往對于余錢的恐懼。

包誠實的說法是,他讓她知道,王子不只存在于童話。

王子可以是活生生的人,比童話更棒的是,這個王子不需要受到國王皇後的限制,他也許可以是第二個娶灰姑娘的王子。

那天晚上潘才駒送她回家,在公寓樓下,他替她拉開車門,並細心的顧及她曳地的長裙,「謝謝你讓我成為許多男士嫉妒的目標。」

「也謝謝你讓我挨了許多小姐的白眼。」

他笑了起來,「我們以前大概太少說話了,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靜靜的,被欺負也不會吭聲的女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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