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靜講話一向溫吞,突如其來的連環怒喝讓她一下反應不過來。
靶覺似乎是氣瘋了。
這完全不難理解,易地而處,如果今天是晚靜出門兩個星期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她也會抓狂的。
「晚靜,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不打電話的,是事情太多的關系。」方晨曦小心翼翼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不是生氣,我只是……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你,很擔心。」
「你不要再說對不起我,你沒有對不起我。」
「我有。」她的聲音一下帶了鼻音,「我一直怕你有意外,你沒什麼事吧?」
方晨曦干笑了幾聲。事情可大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講。
其實他們一行人四天前就已經在中正機場落地了,由于發現有人在拍,便掩人耳目的先回新世紀音樂,直模到晚上十點多才解散。
然後韓抑剛就直接把她綁回家了。
這幾天他們都一直在一起,變裝跑去桃園的賣場,變裝跑去基隆的海邊,變裝帶著冰茶跟紅茶去新竹的公園,儼然是兩人世界。
雖然從寵物旅館接回來的冰茶還是視她如無物,可是紅茶卻相當喜歡她,她走到哪,紅茶就跟到哪,丟球,模肚子,紅茶都十分配合,至于冰茶,她可以慢慢跟它培養感情。
她覺得自己有種情竇初開的傻氣與喜悅,她接受他所有的好,但是卻對一些事情不敢開口。
例如,當她看到單身公寓卻有張雙人床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問「你帶過多少女人回家住」之類的芭樂問題。
應該是很多吧,她猜。
不過,當昨天服裝師替他提來兩大箱符合她尺寸的少女夏服之後,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因為那兩大箱不只是外出服跟居家服,居然連貼身衣物,鞋襪都準備齊全。
接著就看他一臉愉快的將衣櫃讓出一半,把她的衣服塞進去。
她覺得很開心,可又覺得很擔心。
開心的是,如果他只是一時新鮮,不會這樣大費周章,擔心的是,老覺得這世界上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說得沒錯,她是喜歡他——沒人知道的喜歡。
因為怕被發現,所以很努力讓一切不露痕跡。
不對他特別好,不對他特別壞,也不會刻意去看他的報導,完全不露跡象,甚至跟小佩談起來時,也是嘻嘻哈哈,一起挖苦,她從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他,就算是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敢。
所以當他說她因為白蘭地冰淇淋而胡言亂語夢話一整夜之後,她緊張得不得了,唯恐自己小心翼翼保護的秘密不小心從口說出。她寧願他眼里沒有她,也不願變成他眾多少女愛慕者的其中之一。
對她來說,只要能偶爾看到他,就已經好了,可誰也沒想到兩人的關系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變成這樣。
接吻,擁抱,听他說喜歡。
就算是夢境,也不會這樣完美,何況是現實。
她這幾天的心情就好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高高低低,低低高高,不是覺得正在夢境里,就是覺得在作白日夢……
「晨曦?你,你還在嗎?」
听到方晚靜在那頭呼喚,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要自己回過神來,「還在。」
「你什麼時候回台灣?」
「我……我不知道欸。」
啊,天啊……她不是故意要跟晚靜說謊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月兌口而出的就是這幾個字。
雖然很沒用,但是不得不承認,她完全不想離開這里。
就算一輩子當他豢養的小女人也沒關系。
「韓抑剛對你好不好?」
明知道晚靜的意思只是他是不是個好老板,但她的臉還是一下子就漲得通紅,「滿,滿好的。」
「那就好。」
「你別擔心我,韓抑剛對我很好,呃,我的意思是他人不錯啦,他對一起工作的人都很客氣,不是那種很難伺候的明星,趙明威你見過嘛,他跟他女朋友都是好人,我在這邊沒事。」
然後陷入靜默。
也許是姊妹的默契,讓方晨曦覺得方晚靜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不肯掛電話,但又有著明顯的沉默。
「晚靜,你有事對不對?」
「你听出來了?」
「當然,我可是你妹妹。」用一種我可是你姊妹的語氣說完這句話之後,方晨曦接著說︰「你心煩的話告訴我嘛。」
「也不是心煩啦,還好你那個工作沒有被為難,不然我不會原諒自己。」方晚靜似乎是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客人,他沒有偷藍寶,是我自己糊涂在包裝的時候,把它一起放入領帶夾的盒子里,他到香港後才發現,馬上就打電話回來告訴我們櫃長了。」
「你的意思是,那個藍寶是自己糊涂,不是別人混帳?」
「……對。」她的聲音十分愧疚,「晨曦,對不起……」
「那藍寶現在……」
「因為已經付錢了,所以它現在是我們的,我把藍寶放在鞋櫃里,一直想找你是因為,如果你做得不高興,我們就把藍寶拿去賣掉,把錢還給新世紀音樂,這樣你就不用在那邊當受氣包。」
「我,我沒當受氣包啦。」
「那就好。」
憑著姊妹直覺,她覺得晚靜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于是她就等。
方晚靜東講講,西講講,最後終于講出重點,「晨曦,你記不記得陳伯?」
「陳伯,當然記得。」
陳伯跟他太太都是以前家里的幫佣。
陳伯負責照顧園子的花卉樹木以及觀賞池塘,陳嫂則負責家務,打掃,替他們烹煮三餐。
由于夫妻倆沒有女兒,因此對她們除了照顧,也多了一份長者的疼愛。
她跟晚靜從小就知道,想出門兜兜風,要找陳伯,想要吃什麼好吃的,要找陳嫂。
直到她小學畢業那年,陳伯才跟太太一起辭職。
听說兒子在美國賺了大錢,要接兩老去享福,十幾年的主僕緣分才算告終。
「怎麼突然提起陳伯?」
「為了那藍寶,我跟那個買的人後來有再見過一次,他問我說,記不記得他是誰?我說我沒見過他,他又問我,那記不記得陳伯?我是陳伯的兒子……」
方晨曦咦得十分驚訝,「真的?」
「嗯。」
「買首飾的時候你沒認出他嗎?」
「沒有……」
「怎麼會。」她的聲音中顯得很不可置信,「陳伯還沒去美國的時候,他兒子每年寒暑假都會到家里住的啊,雖然他總是很自閉的待在書房,可也是有見過幾次的嘛,他就香菇頭,戴著眼鏡,一副駝背的樣子,怎麼會認不出來?」
「問題是他現在不是香菇頭,不戴眼鏡,也不駝背,事實上,他長高了,穿亞曼尼,旁邊還跟著兩個助理,一副大老板的樣子。」
方晚靜頓了頓,又說︰「我突然覺得,風水怎麼會轉得這麼快。以前他都跟著陳伯一起叫我大小姐,可是我後來回想起,他來買首飾的那個晚上,我第一句話是『先生您好,很榮幸能為您服務,請問需要找哪一類的商品呢?』後來,他買了七百多萬,我把東西交到他手上的時候,還跟他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方晨曦一下紅了眼眶。
雖然說她們真的很努力,但是在公主變平民的過程中,要花多少力氣適應,只有她們知道。
當初那個喊她們大小姐、二小姐的人,居然在晚靜站櫃的地方一買就七百萬?
是她也無法釋然。
「我沒事,我只是真的有點不太懂而已。」
「我回家去陪你吧。」
「你在紐約,怎麼回來啊,既然韓抑剛沒欺負你,你也待得開心的話,那就繼續待吧,那個藍寶要賣的話應該有十六、七萬,下學期的學費是沒問題了,你不用擔心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