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便當而已……
不過,這也不算屈服吧?!石湛蘅這麼告訴自己,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愛惜食物」才對。
畢竟訂都訂了,有人沒吃就回家,放著讓它壞,不如讓它進到肚子里,這樣才對得起農民大哥們的一番辛苦。
正在她自我安慰的時候,門鈴響了。
叮咚叮咚的。
從貓眼一看,沒錯,就是程捷,打開兩道鎖的門,石湛蘅看了一下時鐘,「你還真準時。」
他說九點到九點半之間會到,現在是九點十五分。
「進來吧。」
程捷看她一副邁遏樣,有點意外,「妳到底是沒把我當男人,還是沒把自己當女人?」
石湛蘅皺起眉,「你問倒我了。」
她開門是為了迎接便當,又不是為了迎接他,如果太刻意的話,不是才顯得很奇怪嗎?她在家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咩。
程捷審視著她此刻的模樣,「眼鏡、運動服、拖鞋……妳把我當自己人啊?」
「我只是懶得打扮。」
「女孩子多少打扮一下比較好吧。」
「問題是,這麼晚了我打扮給誰看啊?」
石湛蘅說得直接,完全忘了眼前就有一個「誰」在,待她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口了,來不及更改。
看著他的似笑非笑,她「唉」的一聲,「你又害我說錯話。」
「我又沒有不高興。」
「問題在于,那就是一個錯啊,你不要介意,我是SOHO族,講話的時候不太會去修飾。」
說話間,她很快的把紊亂的客廳整理出兩個可以坐人的地方,鋪上報紙,示意他坐下。
環顧四周,程捷發現她真的活得很隨性。
他不喜歡那種髒到不可見人,或者整潔得像樣品屋的地方,她的住處雖然有點小亂,但很有人的氣味在。
桌子上有茶杯,沙發上有小毯子,小茶幾堆著一小迭的浪漫文藝小說,電視櫃上放著一些照片。
程捷站了起來,看著那幾張照片,笑,「妳小時候跟現在一模一樣。」
「是啊,連臉型都沒有變。」
「這是全家福?」他指著其中一張四人合照。
「嗯,這是我國中畢業的時候。」
「領什麼獎?全勤?」
「我這輩子沒領過全勤,那張是縣長獎的獎狀。」石湛蘅走到他旁邊,「獎品我忘了是什麼,是書還是字典之類的東西吧,記得很重就對了,大熱天背那個大袋子回家,超痛苦的。」
「這張呢?」
「這是我弟要去美國讀書的時候,在中正機場拍的,站在中間的是我們的爺爺女乃女乃,其它年紀大一點的是伯伯叔叔姑姑們,年紀差不多的是堂姊堂弟們。」石湛蘅好像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原本應該是要離情依依,結果因為我弟把護照留在台北家里,突然變成一場大混亂,等他上飛機時,大家的反應居然都是松了一口氣。」
程捷看她說起家人時的表情,幸福得像小孩子。
她是很單純的。
單純,卻不愚蠢。
下一張,四個他都認得。
「妳還有印象吧?喬霓、方璽媛、夏品曦。」她還特意強調「夏品曦」這三個字,「大學校慶的時候拍的。」
「妳們是大學同學?」
「不是,我們是同人社團的。」
程捷以為她說的是「同社團」,于是,順口問道︰「什麼社團?」
她們幾個女孩子的感覺比較偏靜,喜歡的應該也是靜態活動吧。
「同人社團。」石湛蘅笑,「不過其實她們都只是來晃晃,夏品曦是入學的時候莫名其妙被拉進來的,喬霓因為不喜歡曬太陽,所以才選了這個確定可以待在室內的社團,方璽媛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才參加的,只有我,是真正的同人女。」
程捷的表情很奇怪。
石湛蘅猜想知道他就跟大多數的人一樣,不知道什麼叫做同人,甚且有可能把同人女與同性戀之間劃上等號,于是順道解釋。
「你知道網球王子吧?不知道?棋靈王?也不知道。」她想了一下,舉了一個比較像他這年代懂得的漫畫,「灌籃高手呢?」
「知道。」
「那你知道有些人會想要叫櫻木花道去追流川楓,或者很希望花形透跟藤真健司在一起吧?」
唔,婚紗店里面有個剛來的小妹好像就是這樣。
小妹每天嚷著,安倍晴明為何不跟源博雅在一起之類的。
「有的人只是想,可有的人會行動,自己寫小說,自己畫漫畫,在那種小說或者漫畫里面,櫻木花道跟流川楓可以談戀愛,花形透跟藤真健司可能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社團就是專門在做這種事情。」
「作品完成後,就做成網站嗎?」
「也出書啊。」
她說得很輕松,他听得很意外,雖然沒有講,但那表情分明就是--這樣可以出版嗎?
「不過是以社團名義出的啦,叫同人志,或者個人志,出版社出的書那叫商業志,是不一樣的,同人的世界天馬行空,連金田一都可以跟柯南談戀愛呢。」
「那妳已經出過書了?」
「嗯,我寫過兩本霹靂布袋戲,跟一本灌籃高手的同人志。」
「這樣的話,妳也可以寫小說嘛。」
「我是在寫啊。」她一臉奇怪,「我沒跟你說過嗎?我的職業就是寫小說啊。」
第七章
小說家……
這輩子從不看愛情小說的程捷,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一個文藝小說作者產生好感,甚至,在那個便當之後,他們出來見面了。
原因則是,那天他們吃便當吃到一半的時候,電視上正好在播放花卉博覽會的消息,他覺得她似乎很有興趣,于是他說,他可以開車,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她當下就點頭了。
現在車子停在她家的公寓樓下。
程捷打了電話上去,她說十分鐘後馬上下來。
不知道這算不算約會,他覺得應該算了,但也知道,石湛蘅應該會認為這不算什麼。
助手席旁邊的車門突然被打開,「等很久嗎?」
「還好。」
然後,她坐了進來,帶著淡淡的香氣。
今天,她穿著白色的外套、短裙、馬靴,長長的頭發一卷一卷的散在肩膀上,化了妝的臉十分可人。
石湛蘅被他的眼神弄得有點莫名其妙,「干麼這樣看我啊?」
「妳今天打扮得很像女生嘛。」
「我本來就是女生啊。」
「妳平常像個粗工好嗎?」
她聞言抗議,「我什麼時候像粗工啦?」
「每一次見妳的時候啊。」
他們後來又見了幾次,都是在她家里,他呢,永遠很悲情的用「公司多定的餐盒」為借口,她則提供吃飯的地方,以及咖啡--沒喝過還真的很無法想象,她煮得一手好咖啡,就連小西點也做得很好。
他以為她是有興趣才學的,後來才知道,她大學時期,曾經在飯店的點心部門打過工,不要說餅干,就連三層蛋糕都變得出來。
苞她談天很愉快的。
不過老實說,她的樣子也實在太不像女生。
不去看脖子以上的話,還真的很難斷定,這人的真正性別。
她總是穿得很多,看不出身材,吃起東西雖然不像男人那樣大口吞,但也絕非女孩子那般秀氣,看電視看得高興的時候,還會發出「哈哈哈」的笑聲,有次不小心按到頻道,男女主角正在寬衣解帶,他不好意思,反倒是她一派大方的繼續啃雞腳,完全沒有要去踫遙控器的意思。
程捷覺得有點不自在,正想轉台,這時--
「你干麼突然純情起來啦。」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朝他看了過來,眼神帶著研究,「不要告訴我說,你沒看過啊。」
「怎麼可能沒看過。」
「那為什麼臉這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