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他伸手圈住她,輕拍她的背脊,"沒事,不用怕。"
因為受了驚嚇,她的身體非常僵硬,他不規律的輕拍一直到好幾分鐘後,才總算呈現出效果。
天晴從恍神狀態回到現實,一開口只有兩個字,"老鼠。"
"老鼠?"
"嗯,老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爬到我的腳上,它還咬我的襪子。"
後來,韓適宇奇跡似的在水槽下面找到那個罪魁禍首,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也只能拿到巷口丟了就算。
天晴的襪子破了一個小洞,不太明顯,但有鑒於她對老鼠的畏懼,他還是在丟老鼠時順便在便利商店買了一雙新襪子。
十點整,遠走咖啡拉起了大門。
那天上午,不知道怎麼的,來吃早餐的人非常多,兩人忙著端水、端盤子,沒太多空閑交談,直到下午茶,才開始了第一次的淨室時刻。
音響中飄出的是巴洛克鋼琴演奏曲,空氣仍然攙雜淡淡的咖啡香,杯盤已經洗淨,兩人全面的空閑。
天晴背靠著流理台,蹲在地板上。
韓適宇倒了一杯冰檸檬水遞給她,跟著在她身側蹲下。
"還好吧?"
"嗯。"她接過他遞來的玻璃杯,啜了一口,笑,情緒似乎是恢復了,"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也不算嚇到,印象落差吧。"也許是因為她跟野狗對打的記憶太深刻了,他還以為她是那種無敵小甜甜,沒想到她居然會畏懼一只小小的老鼠。
有點好笑,但又覺得可愛。
"我從小就不喜歡老鼠,之前原本有打算要養倉鼠的,想說可以慢慢的適應以致不害怕,可是寵物店的店員才剛帶我到養倉鼠的籠子前面,我就開始想跑,試了幾次都還是一樣,後來想想也算了,怕就怕,反正老鼠也不是天天出現──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每個人都有弱點,如果真的不能勉強,就順其自然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天晴咦的一聲,眼光定在某一個地方,"什麼時候劃到的?"
韓適宇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中指指尖有一道約一公分長的傷口,應該是收拾碎玻璃的時候割到的吧,早上太忙了,他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沒關系,反正也不流血了。"
"踫到還是會痛吧,手給我。"
他依言伸出手,只見她從圍裙口袋中拿出一只OK繃,撕開兩端後纏在他中指上,那只代表著心髒的手指。
"這樣就不會磨到了。"她笑。
只有兩人的空間里,輕柔的音樂,亮眼的陽光,從她身上傳來洗發精的果香,混合成一種騷動的氣息。
他們靠得很近很近。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很小,細細的,非常柔軟。
"哎,"她輕聲問︰"你這樣是喜歡我的意思嗎?"
"你說呢?"
"我覺得你好像很討厭我。"
"沒有。"直視著她明澈的眼楮,他很坦白的說出自己這陣子的心情,"我只是因為在乎,所以才會手足無措。"
天晴笑了,臉頰泛起一陣淡淡的緋色。
陽光從木質地板延伸,隨著室內的玻璃瓖嵌折射,她的膚色本來就偏白,陽光一映,更有種奇特的透明感。
他拉過她,低頭吻住她的唇瓣。
有點笨拙,但卻令人臉紅心跳,唇齒交纏間,帶著她剛剛喝的檸檬水氣息,酸中帶甜,像極了初吻的味道。
十五歲夏天的味道。
第三章
對天晴來說,那天是十五年人生中最奇怪的轉折了。
六月的最後一天,她還覺得韓適宇那個小學究一定不喜歡她這種外向的女生,可是七月的第一天,他們卻蹲在吧台里面交換彼此的初吻。
當他離開她的唇瓣後,她整個人跌坐在木質地板上,要不是他伸手拉住她,她一定會向後倒去,然後撞上某個堅硬物。
接吻哎。
她後來呈現夢游狀態,一直坐在原地。
有客人進來,全部都是韓適宇在招呼,有的要咖啡、蛋糕,有的要加水、續杯……她知道他很忙,但是她就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加在她唇上的溫度持久未消。
那天,她等到小艾來接班後,偷偷一個人跑掉了。
坐在公車里,不知道是冷氣壞掉還是怎麼樣,她的耳朵還是很紅,心跳仍然快,平靜不下來。
棒天早上,只有她跟小艾兩人。
小艾還問她,"你昨天怎麼一聲不響的回家?"
"我……有點不舒服。"
"韓適宇好像有事情要跟你講吧,昨天你回家後,他原本要打電話去你家的,可是又怕造成你的困擾,最後還是算了。"
天晴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打。
他們家雖然不至於太過守舊,但是女兒終究是女兒,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一定的限制。
"他說今天會早點來,有話要跟你說。"
听到小艾這句話,她剛剛放松的神經一下又緊繃起來。
他要說什麼啊,他看不出來她真的很尷尬嗎?
第一次見面,她帶著跟野狗對戰的痕跡;昨天那個吻之前,又一點先兆都沒有,他會不會因為這樣覺得她很隨便,如果彼此間親密的接觸會導致他對自己的印象扣分,她還寧願回到兩人不太說話的時候……
水槽邊,天晴拿著乾抹布擦拭著洗淨的玻璃,心思飄遠,韓適宇來了她不知道,小艾去倉庫拿東西她也不知道。
"李天晴。"
她還在神游,根本沒發覺那是誰的聲音,"嗯。"
"你昨天為什麼突然跑掉?"
"我昨天為什麼──"媽呀,這聲音……
她放下杯子,慢慢的轉過頭來,很慌亂的發現小艾不見了,吧台內只有她跟韓適宇,而他離她只有五十公分,太近了,讓她昨天花了好久時間才安撫下來的心跳再度狂舞。
發現她似乎有剛夢游回來的跡象,他捺著性子,再問了一遍,"你昨天為什麼突然跑掉?"
"那,"她期期艾艾的說︰"你、你先告訴我,為什麼突然吻我?"
"我昨天沒說嗎?"
"沒有。"
"我有。"
"沒有。"
韓適宇揚起那兩道好看的眉,"我說了,'因為在乎'。"
在乎根本不成理由嘛!"因為在乎"實在太籠統了,她又不是阿呆,才不會被這四個字鉤住。
天晴反駁,"難道你會去吻每一個在乎的人嗎?"
"當然不會。"
"所以,你沒有告訴我。"
"你是因為我吻你才突然跑掉的?"
"不全然是啦。"她覺得耳朵的熱度又開始上升,"我其實不討厭,可是我想知道原因,先前一個月對我愛理不理的,然後又突然間抱住我亂吻一通,那是我的初吻耶,我連初吻對象喜不喜歡自己都不知道,還有,你干麼為了這個問題提早來上班──"話還沒說完,唇瓣又輕啄了一下。
她怔了怔,臉頰一下漲紅,"你在干麼?"
"吻你。"
昨天他們是蹲在吧台後面,現在兩人的位置可是光明正大的在櫃台旁邊,任何經過門口的人都可以輕易的一目了然,他居然還是這個樣子,什麼小紳士,根本就是個小流氓。
偷人家初吻的小偷……
稍一分神,又是一陣輕觸。
天晴臉更紅了,這個人又吻她,她已經被他偷襲三次了──不喜歡就不要吻她,如果他對她也有著一樣的想法,說一句"我喜歡你"會怎麼樣啊?她習慣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好像是猜猜俱樂部的會員。
說喜歡,有這麼難嗎?
他們靠得這麼近,近到可以細數對方呼吸的頻率,韓適宇說了一些話,但卻沒有一句是她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