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悠悠 第3頁

她實在難以想象他是在什麼環境里長大的?他的陽剛和氣勢絕不是她那些弱不禁風的兄弟們可以仿效的。

「約莫十日之後就會到達京城,希望到時候你已經知道自己要嫁到哪里,如果路程不太遠,駱某或許還是可以送你一程。」

駱無峻淡淡地開口,意旨很明顯,他在下逐客令。不想多替駱家鏢局惹麻煩,一個來歷不明以及去向未知的新娘,怎麼樣都不會太單純。

襄兒低垂著螓首沒有回答。

她該何去何從,這也是她睡不著在這里嘆息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跟著駱家鏢局的人,就算死皮賴臉跟著他們到了京城,她又該以何為生?

她識得字,也會彈琴作畫,可是這些有用嗎?京城里的私塾有可能請她這麼一個毫無教書經驗的女流之輩嗎?

想到這里,她清澈的大眼蒙上一層陰影。

頃刻間,她竟然有個天真的願望,希望這十天的路程永遠不要走到盡頭!

第二章

昨日積的陰雲到今日全變成了雨,雨勢滂沱,從白天下到黑夜,一發不可收拾。

駱氏鏢局一行人被困在小客棧中不得動彈,風勢夾雜著大雨,天邊暴響巨雷,天際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銀白閃電,山腳下奔騰咆哮的河水,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這真是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大雨,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喲……」

掌櫃喃喃念著。雨勢大,過路投宿的人多,客棧里座無虛席,連一間空房都沒有,他與女兒兩個人替幾十個客官張羅這個、張羅那個,忙得人仰馬翻。

「哇——」

一陣轟隆巨響,閃電又劈倒一株大樹,一桌正在喝酒閑聊,打發時間的粗壯男子個個目瞪口呆。

「少鏢頭,看來我們要延後回京的行程了。」

彼大海與駱無峻站在客棧門欄前觀看雨勢,幸而他們早來了一天,佔了幾個房間,要不然,就得和那些沒房間的人一塊擠了。

駱無峻皺著眉心,盤算著下一趟鏢的時間。若明後天還不能起程,定然會影響下一筆生意。

「駱公子、顧大爺,這個……給你們當消夜。」

芸芸嬌羞地端來茶水,還附著一盤她親手捏的芝麻小饅頭,才一擱下托盤,不等回應就跑得不見人影。

「這小泵娘喜歡你呢,少鏢頭。」兩人坐下,顧大海笑咪咪地說。

他們少鏢頭今年也有一十九了,生得俊俏又是英雄出少年,名滿京城,所以上門談親事的媒婆不少,但可惜至今他未曾看中過哪家的姑娘,讓他們總鏢頭和總鏢頭夫人急得很。

駱無峻淡淡地啜了口茶,俊臉上沒什麼表情。

「顧鏢頭,我對兒女私情沒有興趣,現只想把駱氏鏢局好好經營,不負我爹的期望。」

「少鏢頭,你已經把鏢局經營得很好啦。」顧大海連忙曉以大義。「再說婚姻大事和事業並無沖突,所謂成家立業,有了妻兒,打拼起事業來也才有意義啊。」

他可以說是看著駱無峻長大的,若不是自己的女兒太平凡,他還真想攀這門親事。

「我爹娘派你來做說客的?」他根本不必猜測就直接有了答案。

爹娘對他逼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駱家只有他一名獨子,只要他人在京城里,整天來往的對象就只有管宣棠和花勁磊兩名未婚的年輕男子,莫怪他爹娘會干著急了。

一下子被看穿,顧大海搔搔頭。「其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鏢頭和夫人也是為了你好。」

駱無峻皺著眉,不耐地說︰「顧鏢頭不必再勸了,我心中自有打算。」

「你心中已經有了成親的打算,真的嗎?」顧大海眼楮一亮。「那麼你看錦繡莊的柳二千金如何?柳小姐秀外慧中、賢淑溫良,柳駱兩家門當戶對,這門親事再好不過了。」

駱無峻冷眼飄出一道冷光。「我所謂的打算是,這五年內都不談親事。」

彼大海倒抽了口氣。「五年——」

老天!看來他們總鏢頭和夫人短期內是不必指望抱孫子了。

正在替駱家兩老煩惱之際,就見一顆小小頭顱微微探出來,模樣有點窘迫。

「咦?楚姑娘,這邊坐。」顧大海對襄兒招招手。他挺喜歡這個話不多又懂分寸的可人小泵娘。「肚子餓了睡不著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襄兒連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我不餓。」

為了不辜負那些替她夾菜的好心鏢師,每餐她都很努力的把碗里的食物吃完才離桌,因此都是吃得好飽。

「不餓?那你怎麼了?」顧大海問。

「是這樣子的。」她小小聲地說︰「我房里漏水,想找掌櫃借個水桶接水。」

要不是房里真的漏水漏得不能睡,她也不會出來找水桶。

駱無峻起身。他剛好不想再跟顧鏢頭談婚事,這個話題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我跟你換房間吧,跟我來。」

這里只有他和她是單獨一個人一間房,男人讓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襄兒聞言又連忙搖頭擺手,十分惶恐。「不必、不必,我只要借個水桶就行了。」

他收留她,又供她吃住,已經夠恩重如山了,她怎麼可以得寸進尺,還霸佔恩公的房間呢?

彼大海笑道︰「楚姑娘,我們少鏢頭說跟你換就是跟你換,不必推辭啦。」

「這樣——」她臉紅了紅,福身行禮。「謝謝公子。」

駱無峻率先踅往客房,襄兒連忙跟上去。他的步伐好大,一步可抵她三步,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

真看不出五官這樣斯文優雅的男子會行步如風。兩人到了她房門口,她已經氣喘吁吁,扶著門框喘息了。

「怎麼了?」駱無峻揚起眉,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累。

「沒什麼。」襄兒很快的搖搖頭。

推開房門,駱無峻立即皺起了眉頭。

她真是客氣了,這能叫漏水嗎?房間里簡直就在下雨。

「這里不能睡人。」他簡單地說。「把東西收拾收拾到我房里,我今晚跟顧鏢頭、莫鏢頭睡就行了。」

「好。」

她柔順地動手收拾包袱,相處了兩天,她隱約明白他的個性。

他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也不喜歡旁人置喙他的決定,他說什麼,最好是照著他的話做就對了。

這一點又跟她惟一認識最久的男子她爹,大大的不同。

她爹總是听听大娘的話,又禁不起二娘、三娘、四娘、五娘的鼓吹軟語,一個主意一改再改,早上說的話到晚上就不算數了,完全拿不定主意。

「好了嗎?」他就站在門外,沒有跨進她房里。

「好了!」

她趕忙揮走腦袋里的胡思亂想,拎著包袱走出去。

屬于她的東西少得可憐,就只有那件新娘嫁裳和那頂鳳冠,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出了房門,照樣跟著他又快又大的步伐,這回來到他房門外,她照例是氣喘吁吁。

「進來。」他推開房門,房里井井有條。

襄兒拎著包袱,拘謹地站著看他收拾東西。他的包袱也很簡單,只有幾套換洗衣物和一把銀鞘的青銅寶劍。

「我就睡在隔壁,要是有事就大喊。」他淡淡地對她交代。今夜客棧人多混亂,難保不會有不肖之徒。

「知道了。」她用力點頭。再次體會到他淡漠的面孔下,那顆極細膩的心。

他走出房間,竟見她也跟著出來,反身掩上房門。

他突然停步轉過身,她差點撞上他。

「你該不會現在要去洗澡吧?」他盯著她。

她羞澀的低下頭。「今天客棧里客人太多了,柴房一直沒空著,所以我……」

雨天和空氣里的悶意都使人身子黏膩,還是洗個澡比較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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