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很多人想認識你呢。」倒是殷海薔,對兩人被團團包圍的這場面感到有些驚愕。
衛襄扯唇,似笑非笑。「是時候發揮你的作用了,海薔。」
她的作用?
殷海薔一愣,片刻,才澀澀地領悟衛襄話中涵義,他說過,要她幫忙打造他成為眾家淑女渴望的夢中情人。
今日他穿軍裝風衣,其實是出自她的主意,他不適合扮那種風流俊秀的貴公子,要吸引女人眼光,最好是發揮他的本色,愈酷愈好。
沒有女人能抗拒穿軍服的酷男。
丙然,當他從容地應付那些慕名來問候的商界人士時,幾個平常與殷海薔相熟的淑女名媛也找上她。
「是你男朋友嗎?海薔。」
「好帥氣的男人!听說他是‘譚氏投資’的主管?」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一道道鶯聲燕語轟炸殷海薔。
她嫣然微笑。「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們別誤會,只是我以前念大學時認識的一個朋友,後來他一直在美國工作,最近才回來。」
「真的只是朋友嗎?那你們今天怎麼會一道來?」
「他離開台灣很久了,很多人都不認識,我認識的人多,反正也要參加這場婚宴,一起來剛好可以幫他介紹一些朋友。」
「那太好了!海薔,介紹我們認識吧。」
「我也想認識他。」
于是一整個晚上,圍在殷海薔與衛襄身邊的賓客川流不息,幾乎每個人都想與衛襄攀談,不管男人或女人。
「你成功了。」好不容易逮到空檔,殷海薔望向衛襄,盈在眸中的笑意淺淺的,卻足以令一個不小心的男人在其間翻船。
衛襄冷漠地調勻呼吸。
「怎麼樣?今天晚上介紹給你的女生,有特別喜歡哪一個嗎?」她問。
他微撇唇,嘴角揚起的弧度很不屑。「沒有。」
「沒有?」她愕然。「她們個個都是名門淑女,其中有幾個不但人漂亮,又聰明能干,應該很符合你的條件吧?」
「漂亮能干是一回事,我更重視的,是她們的家世背景,你應該很清楚。」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墨鏡,瀟灑的動作很迷人卻也很氣人。「這里頭沒有一個家里夠有權有勢。」
「你要多有權有勢呢?」她咬咬牙,一道怒火在胸口悶燒。「我說過,找女朋友不是上市場買菜,你的態度能不能尊重一點?」
「我也說過,這不是買菜賣菜的問題,而是投資報酬率的問題。」他淡淡地回應。「既然我得花時間去找女人,當然要找個最好的,以免浪費我投資的心血。」
鋇通無效,她投降。
毆海薔氣惱地轉眸。「隨便你吧,既然你覺得她們不夠好,我再想辦法好了,我名單上還有一些人。」
「那最好了。不過你最好確定你名單上的其他人是合格的,免得我還要浪費時間跟她們應酬。」他聲明。
有沒有人這麼囂張啊?
殷海薔蹙眉,這幾年他的性格似乎變得更狂妄了,也令人更難以親近。
「你在美國有交過女朋友嗎?」她忍不住問。
墨眸閃過一道光。「為什麼這樣問?」
「你對女人這種心態,真的交得到女朋友嗎?」她輕輕嘆息。「你女朋友該不會常被你氣得半死吧?」
「什麼意思?」嘲笑他嗎?衛襄抹去臉上所有表情。「你認為不會有女人喜歡我?」
「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對女人好像很不尊重,這樣不好,衛襄,真的,你最好改一改。」」這是在干什麼?說教?」他冷哼。
「唉,我不是這意思。」她又嘆息,很無奈很傷腦筋似的,美眸水光盈盈,凝睇他。
他氣息一窒,不覺別開眼。
她以為她是誰?竟敢對他說教?他繃著臉,試著在心房一塊塊堆疊怒氣的城牆,可不知怎地,那磚瓦竟慢慢地坍落。
他很難生氣,很難強迫自己以一腔怒意面對她,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雀躍。
他在高興什麼?因為她並不是如他想像的那般認定他不受女性歡迎,又或者她溫柔的勸告表示她還關心他?
他究竟……在動搖什麼?
衛襄深呼吸,極力收拾對自己的不滿。「走吧!」他用甩頭,率先旋身,邁開步履。
殷海薔訝異地跟上。「現在就走?不會太早嗎?等會兒還有舞會呢!」
他聞言,下頷肌肉一僵。「我不跳舞。」
「為什麼?」
還問?!
他頓住,轉頭,眸海浮出一扇冰山。「你忘了嗎?我不會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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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跳舞。
從小就發現自己對節奏很不敏銳,天生韻律感就差,上音樂課時拍子老打錯,之前並不怎麼在乎,直到那年在她的生日舞會上出了大糗,才人為懊惱。
至今,他仍深深記得那一夜,她在舞會上,不避諱眾人奇特的目光,邀請他共舞。
他搖頭拒絕,她卻熱情地一再游說。
「跟我跳嘛,衛襄,就跳一曲就好。」
「一分鐘都不行。」他很堅決。「我真的不會跳舞。」
「沒關系,我可以教你啊!這是最簡單的三拍子華爾滋,很容易的。」
他還是搖頭,雖然她臉上明顯流露失望之色,他仍不許自己心軟,只是他沒想到整個晚上看自己女兒男友不順眼的殷夫人會尖酸地介入。
「連支舞都不敢跳?呵,這樣也想追我們家海薔?」
毫不掩飾的嘲弄與滿是厭惡的眼神挑起了他不服輸的傲氣,他挺起背脊,接受了女友的邀請,結果卻是讓自己成為她家人及朋友口中的笑柄。
一念及此,衛襄冷冽地收緊下頷。
他永遠記得那一夜。
那夜,一個出身平凡的窮小子初次殘酷地體驗到,自己和那些餃銀湯匙出世的公子小姐原來真的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雲泥之別。
他們視為理所當然的社交禮儀,他一點也不懂,他們個個跳起舞來如蝴蝶翩翩,他卻像只扭來扭去的丑陋毛毛蟲。
他不會跳舞,也學不會,即使他在紐約時,曾嘗試聘請專業的舞蹈教師來上課,仍是挽救不了他節拍白痴的天性……
「為什麼不學呢?」在回程的路上,殷海薔竟還不識相地追問他。「我以為你在紐約時,一定常常參加當地的社交宴會,不是嗎?」
「我會去應酬,但不跳舞。」他握緊方向盤,深厲的黑眸直視車窗前方蜿蜒的道路。
「為什麼不?你不喜歡嗎?」
被了沒?他真想拿根針把她喋喋不休的嘴縫緊,又或者將車尾用力一甩,嚇得她再也不敢多話。
「閉嘴。」最後,他只迸出簡潔的威脅。
見他面色不善,殷海薔聰慧地靜默。
她悄悄打量他側面,從他聚攏的眉宇,到銳氣逼人的下巴邊緣——很明顯,他生氣了。
她敘下眸,片段的回憶在腦海里如雪花紛飛。她記得很久以前,仿佛是她生日那天,他曾經在與她共舞時因為一再踏錯節拍,惱羞成怒。
她記得那天,她的腳被踩得好痛,好幾只腳趾都瘀青了。
她沒怪他,默默忍著痛,還一再安慰他,可惜他並不領情,兩人因此冷戰數日。
仔細想想,或許就是因為初次跳舞的經驗對他而言太難堪,所以他才堅持不再跳舞吧?
「原來,你只是個膽小表。」她喃喃低語。
他听見了,面色鐵青,驀地撇過頭來,狠狠瞪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膽小表。」她勇敢地重復。
這話如果是從前,她是不會也不敢說的,但現在或許人老了,事情看透了,便不顧一切撂下來。
「你——再說一遍!」冰刃般的眼神在她臉上鑿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