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異夢 第2頁

她像只被鎖在牢籠里的兔子,純潔的、膽怯的、不解世事的兔子,要引誘這樣無邪的女孩簡直易如反掌,他只需要一個機會。

終于,在等待了兩個月後,機會來了。

她在星期天下午出門,參加一場同學聚會,然後,或許是殷家的司機被卡在台北的車陣中了,只見她在餐廳門口,焦急地頻頻望表。

他跨上剛買的重型機車,呼嘯地經過她身邊,卷起她輕飄飄的裙袂,然後折回來,挑逗她不定的芳心。

他在她面前停車,唰地推開安全帽的面罩,清楚地從她水蒙蒙的眼眸瞥見一絲驚喜。

「嗨,我們又見面了。」他對她笑,笑容爽朗,卻也刻意抹上一點大男孩般的不自在--這樣的笑容是他對著鏡子練習許久學來的,最能使人卸下心防的笑容。

「你好。」她淺抿著唇,很開心卻也很矜持地回應他的招呼。

「在等人嗎?」

「嗯。」

「男朋友?」他故意問。

「不是。」她搖搖頭,粉頰微紅。他發現她很容易臉紅。「我在……我等人來接我。」

「誰?」

她答不出來,羞窘地斂下眸。

「要我送你一程嗎?」他克制心跳,強迫自己冷靜地對獵物撒網。「我今天有帶備用的安全帽。」

「不,不用了。」她似乎嚇了一跳。「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不麻煩。」他摘下安全帽,傷腦筋似地扒梳一頭亂發。「我想你也知道,我們男生買這種重型機車,就是用來耍帥的,可惜我一直沒機會載女孩子。」

「你……你想載我?」她受寵若驚似地問道,顫顫地揚起羽睫,一觸及他朗邃的眼眸後又急急忙忙地掩落。

他好玩地欣賞著那宛如蝴蝶拍翅的細微反應--有趣又女性化的反應。

「不好嗎?」他輕聲問︰「是不是我太莽撞了?唉,我這人就是這樣,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

「我相信。」她柔聲說,偷窺他的目光也很溫柔。

他心一緊。她怎會傻到真的相信?

「我想……」她揚起眸,很羞澀又很清甜地笑。「坐坐看。」

「什麼?」他一時沒會意。

「我從沒坐過這個。」她指了指他的機車。「我可以試試嗎?」

「當然可以。」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是怎樣嬌貴的大小姐?竟連機車都沒坐過。他帥氣地下車,拉開坐墊,將備用的安全帽遞給她。「戴上吧。」

「怎麼戴?」殷恬雨將安全帽套在頭上,卻苦惱著不知怎麼系帽帶。

路柏琛無聲地嘆息,冷硬的胸口某處融化了一小塊。他探過雙手,替她調整帽帶的長度,然後扣上。

粗礪的手指在撫過她光滑的下頷肌膚時,似乎激起她一陣微妙的戰栗,他可以感覺到指溫陡升。

他收回手,確定這女孩已是他的囊中物。

「我姓路,路柏琛,柏樹的柏,斜玉旁的琛。」他自我介紹。「你呢?」

「我……我姓殷,你可以叫我Daphne(戴芙妮)。」

「Daphne?就是那個太陽神阿波羅苦追不到的月桂女神?」他怪異地揚眉。

「你知道這個故事?」她驚異。

「嗯,大學時候讀過。」他不會告訴她為了打進上流社會,他貪婪地吞咽了多少藝術文學方面的知識。

據說阿波羅與戴芙妮彼此相戀,但太陽神的光芒太強烈了,戴芙妮一靠近便有灼傷之虞,她痛楚地想躲開,太陽神卻緊迫盯人,最後戴芙妮受不了,哭求父親將自己變成一株月桂樹,永遠,永遠,拒絕了阿波羅。

「為什麼取這樣的英文名字?」他問,一面引導她坐上機車後座。

「因為……我希望有個阿波羅--」秋天的晚風,不著痕跡地吹去了她細細的低語。

不必回頭,他確信她容易發燒的臉一定又滾熱了,無須追問,他也猜得出晚風帶走的細語是什麼。

她希望有個阿波羅很痴情地愛著自己,極熱烈地追求自己。

可她難道不曉得嗎?神話里的阿波羅其實是個公子,被他看上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就算沒有戴芙妮,他還有眾多美麗的女神可以追求,即使上天願意成全兩人的愛戀,終究也會只是一段露水姻緣。

因為多情的阿波羅,是不可能只愛著一個女人的。

真傻。路柏琛冷冷地想。為何女人總是只看到神話里的浪漫,卻忽略真實的殘酷?

「Daphne,你夜游過嗎?」風,將他清朗的嗓音吹送至她耳畔。

「夜游?」她愣住。「沒有。」

「想試試看嗎?」

「我--」

「我們去夜游。」他擅自決定,不讓她有猶豫的空檔。

既然她如此渴求浪漫,他何妨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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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載著她,先是在台北市區以一種她想象不到的疾速狂飆,然後,就在她以為自己一顆心即將因為極度的驚嚇跌出胸口時,車子緩下來了,悠閑地在山路上蜿蜒著。

「我們要去哪里?」她細聲細氣地問。

「你說什麼?」他大喊。「我听不見。」

「我說,我們要去哪里?」她提高音量。

「什麼?」他還是听不清。

「我們要去哪里?」她用盡力氣從喉頭催出聲音。

「喔,我們要去嘗嘗當皇帝的滋味。」

「當皇帝?」她愕然。

他沒解釋,瀟灑地撥弄了下機車的龍頭,轉了個彎,鑽進一條林間小徑。

路有些顛簸,兩旁林蔭濃密,清冷的月光從樹葉間篩落,奇異地也灑下了一片鬼魅氣息,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到了。」

正當她以為自己即將逼不回意欲沖出唇間的恐懼時,他總算開口。

她怔望著周遭。

「下車啊。」他柔聲催促她。

「啊。」她這才回神,尷尬地下了車,傻傻地看著他將車停在一方小空地上,摘下安全帽。

對了,還有這個。

殷恬雨恍然察覺自己還戴著安全帽,想解開,卻抓不到訣竅,還是路柏琛靠過來,溫柔地替她卸下。

「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連安全帽都不會戴?」他溫聲調侃她,听得出毫無惡意。

尷尬,暖著她的臉。

他微微一笑,隨手將安全帽丟在機車坐墊上,然後牽起她的手。

她背脊一顫,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潮擴至四肢百骸。

除了父親和哥哥,這還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接近,肌膚相親。

或許對其它人而言,和異性牽手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小事,但對她,是不曾有過的奇妙體驗。

他牽著她的手,一路將她帶往一塊鄰近山崖的奇岩,自己先爬上去,再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也拉上來。

她沒告訴他,其實自己有點懼高,因為她很想和他並肩而立。

「你看!」他牽著她的手,往前方一指。

她悄悄調勻急促的呼吸,鼓起勇氣,順著兩人手指的方向望去,驀地,氣息再度凝住。

這回,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贊嘆。

「好漂亮。」她伸出另一只手撫弄自己緊窒的喉嚨,為眼前捕捉到的極致美景而感動。

太美了!她從來不曉得從台北的山上望下去,可以將如此燦爛的流光收覽在眼底,那是屬于塵世的星空,與天堂相互輝映的璀麗。

她痴痴地凝睇著那一顆顆宛如水晶彩珠一般的霓虹。

「試試看。」他忽然轉向她。

她又是一震--他明亮的眼,也如同兩丸迷人的黑玉。「試、試什麼?」她覺得自己透不過氣。

「朝山下大喊。」

「大喊?」她一愣。「可是……要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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