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一道清朗的聲嗓悠悠地揚起。
她驀地一顫,回過眸,無言地望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門口的男人,他穿一套墨色西裝,合身的剪裁恰如其分地層露他的好身材,他斜倚著門扉的閑逸姿勢好似已經等在那兒許久,而且不介意再多站幾分鐘。
「柏琛。」她低喚,看著他邁開長腿朝她走來,胸口習慣性地緊窒半秒。
有哪個妻子在結婚多年後,看到自己的丈夫仍會覺得心動的?她恐怕是絕無僅有的那一位吧。
「你到現在還是不擅長這種事,戴芙妮。」嘆息般的低語,吹開她心內一池春水。
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他偶爾會如此戲謔地喚她,而她,愛極了他喚她戴芙妮時的聲調,那是一壇醞釀著性感芳香的好酒,總令她心醉神迷。
「項煉給我。」他接過珍珠項煉,拂開她頸後的秀發,輕巧地替她扣上,確定鎖好後,他伸手替她攏了攏秀發,讓那烏亮的發瀑柔順地瀉在肩際。
「你今天沒把頭發盤上去。」溫熱的氣息隨著他的低語擾人地吹拂著她耳畔的細毛。
「我馬上就盤。」她急急綰起秀發,感覺耳根似乎被烘熱了。
「放下來也很好看啊。」他建議。
「不行,放下來很不專業。」
「也對,你今天要上台演講,看起來專業一點好。」他旋過身,來到她面前,打量著她的深邃墨眸仿佛在說,他更喜歡她長發垂肩的模樣。
不,她一定是在胡思亂想,他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想法?
她垂下頭,將長發綰成髻,穿上一只珍珠發釵,然後,匆匆瞥一眼鏡子!
黑色小禮服,珍珠首飾,她站在俊帥的他身邊會不會像根無趣的電線桿?
可他沒給她多余的時間思索這嚴肅的問題,淺笑著啄吻了下她臉頰,挽起她臂膀,從容地偕同她下樓,坐上在門口等待的貴氣轎車。
今夜的慈善晚宴,目的是為受虐的婦女及兒童籌募款項,由某家基金會主辦,殷恬雨則是以基金會的贊助人身分出帝演講。
對于在公開場合發表演講,她從前是絕對不敢做的,但現在已經習慣了,雖然談不上精彩絕倫,至少有條有理,偶爾還能令听眾小小地發笑。
她至今還記得,初次有演講的邀約上門來時,柏琛如何陪著她整整練習了一星期。每天晚上,他都要她把稿子背過一遍,確定絲毫無誤後才允許她上床睡覺。
她知道他是為了想幫她,不讓她出丑,但偶爾也忍不住懷疑,他其實是不是怕她這個做妻子的丟他的臉?
總之,演講的能力確實是可以訓練的,她現在絕不會丟誰的臉了。
她帶著微笑上台,五分鐘後,又在听眾們熱烈的鼓掌聲中盈盈走下台。
路柏琛起身迎向她,牽起她的手,扶著她的腰,將她帶回座位上。
「你表現得很好。」幫忙她坐定後,他順便在她耳畔送上一句稱贊。
「謝謝。」她揚眸,朝他淺淺一笑。
兩人目光短暫地相接,她從他明亮的眸中感覺到一絲溫暖。
「肚子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東西?我幫你去拿。」
今晚的餐點是自助式的,得賓客們自行服務。
「我還不餓。」她輕搖螓首,方才演講時的興奮和緊張仍未完全消褪。
「至少喝點熱湯,墊墊肚子。」他不許她忽略進食,逕自往擺放餐點的長桌走去。
她目送他挺拔的背影。
他無論走到哪兒,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將他攔下來寒暄,更有無數名媛淑女將眸光痴痴地流連在他身上。
「你老公不錯。」一道清雋的聲嗓在殷恬雨身側揚起。
她回過頭,一陣驚喜。「海棠!」
說話的人正是她的堂妹殷海棠,她拉開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你也來參加這場慈善晚會?」
「嗯,而且還听了你剛才的演講,很不錯。」殷海棠淡淡地評論。
她微笑。
「你老公也很厲害。」殷海棠清冽的目光掃過路柏琛的身影。「他現在在立法院可是出了名的金童,議事態度很負責,質詢時邏輯清楚,選民服務也做得很認真,很多大老都很看好他。」
「我知道,他工作得很辛苦。」殷恬雨柔聲說道,嗓音里含著她自己也未能察覺的深情與不舍。「只要選民一通電話打過來,他絕對是不辭辛勞,也常常審法條審到三更半夜。」
「柏琛算是出類拔萃了,你知道嗎?有很多立委連法條都沒事先看過,就能在審查會大放厥詞。」殷海棠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像他那樣逐條研究過的人少之又少。」
「你也是這樣嗎?」殷恬雨望向堂妹。
「當然。」殷海棠語氣犀利。「你知道我最討厭不負責任的政客。」
「出身政治世家的人,居然這麼說話。」殷恬雨打趣。
「因為我是殷家的叛徒啊!」殷海棠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爸早就被我氣得跟我斷絕關系了。」
「那是因為你不照他的安排,走他要你走的路。」殷恬雨喃喃低語。
海棠的叛逆,在家族里是出了名的。為了堅持自己的從政理念,她不惜與自己的父親決裂,委身下嫁號稱台灣商界頭號敗家子的莫傳森,只為了爭取莫家豐沛的資金與人脈。
對于這個堂妹,殷恬雨一向只有羨慕,她知道自己永遠學不來海棠的堅強與自信。
其實海棠比誰都還像驕傲的殷家人,殷家真正的黑羊,是她。
殷恬雨暗暗感嘆,默默地收拾一腔厘不清的情緒。
「我得走了,等會兒還要回辦公室跟助理開會。」跟許久不見的堂姐交談過幾句,殷海棠便翩然起身。
殷恬雨秀眉微顰。「你總是這麼來去匆匆的,到底有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當然有啊。」殷海棠漫不在乎地應。
「傳森呢?你多久沒坐下來,跟自己的老公好好吃頓飯了?」
殷海棠聞言,美眸驀地一黯,片刻,才輕快地揚聲。「我們已經很久不說話了
「什麼?」殷恬雨愣住。
殷海棠只是清淡地微笑,擺擺手,瀟灑離去。
路柏琛適于此時回來,他端著一方托盤,上頭除了一盅熱湯、一小籃面包,還有一碟各式各樣的小菜。
「剛才那是海棠?」他一面坐下來,一面問。
「嗯。」
「你們不是很久沒見了?她怎麼不跟你多聊聊,那麼快就走了?」
「她說待會兒還要開會。」
「那女人還真是個工作狂。」路柏琛搖頭。「我每次踫到她,她都是行色匆匆,像趕著去投胎似的。」
殷恬雨偏過臉蛋,似笑非笑地凝睇著丈夫。
「好吧,我知道你要說我是五十步笑百步。」路柏琛很快便領會妻子這副表情的用意,朗聲一笑。「不過我比起她來,應該算好的吧?至少還有時間跟你一起吃頓飯。」
他將湯盅端到她面前,自己則從面包籃里拈了一塊可頌,懶洋洋地送進嘴里嚼,見她動都不動,他催促。
「快喝啊!」
殷恬雨點點頭,拾起湯匙,舀了一口熱熱的女乃油南瓜湯,感覺心窩也正似這湯一樣甜甜暖暖的。
沒錯,比起海棠跟傳森冷淡的夫妻關系,她可以算是幸福的了,至少柏琛會願意為她端來一盅熱湯,盯著她喝下。
就柏琛自己的定義來看,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也許遠遠不如她愛他來得多,但至少疼她。
這樣的婚姻生活,能說不好嗎?
所以,她實在應該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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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