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不缺席 第16頁

母親擔心她的狀況,來敲了兩次門,她都假裝睡了,默默躺在床上,不肯回應。

她想哭。

清靈的月光,透過半掩的格子窗溜進,冬天的夜晚頗有寒意,涼風習習吹拂,翻動窗扉旁的白色紗簾。

有點冷,可是她不想關窗,抬起眸,靜靜凝望窗外月色。

月兒蒙朧,是因為夜色蒙朧,還是她的眼蒙?她分不清。

閉上眼,想起方才與父親那一席對話,她忽然低低笑了出來,笑得幾乎岔了氣。

她居然拿自己的婚姻做籌碼,爭取案親支持她續任鈺華董座——她真的已經悲哀到要用這種方式換自己想要的人生嗎?真的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嗎?

手機鈴響,她本來不想接,可一念及也許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探手模索床頭櫃,接起電話。

「喂,我是顧元璽。」傳來的,竟是這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她僵住,凝氣不語。

「是以萱吧?怎麼不說話?」

「……有事嗎?」她終于不情不願地開口。

他短促地笑一聲,听起來有點苦。「妳在家嗎?」

「在啊。」

「出來一下好嗎?我想見妳。」他低聲道,「我現在就在妳家門外。」

他在她家門外?她翻身下床,來到窗前,果然見到社區中庭的雕花大門外,一個挺拔的身影倚在跑車邊,他正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來。

她心一跳,下意識往窗簾後一隱。

「我有話跟妳說,以萱。出來一下好嗎?」

她不語。

「算我求妳。」他嗓音更苦澀了。

她心一緊,閉了閉眸,冷淡道︰「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幣斷電話後,她來到浴室,見鏡中影像有些憔悴,她皺了皺眉,在蓮蓬頭下迅速沖了個澡。

沖涼後,她換上粉紅色羊毛衫,一件同質料的格子及膝裙,腰間斜斜系一條時髦的黑色寬皮帶。

她梳了梳發,原本想把秀發挽起虼,想了想,忽又放下,讓發漯自然垂瀉,只拿根瓖鑽發夾固定。

薄勻粉妝,輕點絳唇,直到鏡中的麗影看來溫婉嬌女敕,她才垂下手,怔然凝望自己。

是刻意為他打扮吧!她很明白這一點,只是為了什麼,有待厘清。

她甩甩發,阻止自己去深思這問題,換上一雙黑色長靴後,走出門。

案親母親已經睡了,佣人們對她這麼晚還要出門有些驚訝,卻只是守分地恭送她離開。

穿過中庭,打開鐵門,她盈盈走向他。

見到她,顧元璽眼楮一亮,但在看清她今晚的裝束後,他似乎呆了,整個人僵凝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她冷冷地笑,見她唇畔清冷的笑痕,他總算回了神,嘴角澀澀一扯。

「看來妳果然很生氣。」他淡淡地、自嘲般地說。

她默然,他拉過她的手,將她定在他懷里。

他的手涼涼的,胸膛也涼涼的,大概是在屋外站太久,浸染了冬夜的冷意。

她讓他等太久了嗎?她自問,對他氣憤的她本來該為此感到得意的,可掠過心口的,卻是莫名酸疼。

他捧住她的臉,仔細看她,那深邃的眼,仿佛想看透她藏得最深的心事。

她忽然惶恐,「你……放開我,你的手好冰!」

他卻不肯松手,拇指輕輕撫過她眼皮。「妳剛剛哭過了嗎?」

「誰、誰說的?」她一驚。她明明上過妝了啊!他不可能看出她哭過。

「我猜的。」他微微一笑,「程伯伯打電話告訴我,說妳答應了婚事,我就猜到妳一定很不甘心。」

「你也知道我不甘心!」玉手抵住他胸膛,她抬眸瞪他。「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提議要結婚?」

「因為我真的很想娶妳。」他回答得坦白,也嚴肅。

她一怔,「因為責任嗎?」就因為那天的一幕鬧劇?

「不是的,是因為我想。」他溫聲道,「我想娶妳,以萱。」

她無法呼吸,心跳如落雷,一聲聲劈過胸口。

「你、你想娶我,我就一定、要嫁嗎?」她慌亂到連話聲都難以連貫。「你這人怎麼這麼、自以為是?那天也是,要不是你……」

「我道歉。」他拿手指抵住她的唇。「那天要不是我太沖動,今天妳也不必這麼為難。」

她驚疑地瞪著他。他竟然主動道歉?

見她不信的表情,顧元璽再次苦笑。「我想程伯伯一定責備過妳了吧?連我爸知道了這件事,都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妳一個女孩子,壓力一定更大。」

她撇嘴,「他罵我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我很心疼。」他認真地看她。「我不希望程伯伯誤會妳。」

他什麼意思?為什麼他今天說話忽然變得如此柔情蜜意?簡直教她無法招架!

她深吸一口氣,「你不要以為我答應結婚就代表什麼,我根本不想結婚!我坦白跟你說吧,這只是我的緩兵之計。」

「緩兵之計?」

「只要我同意嫁給你,爸爸就不反對我爭取連任鈺華董事長,還會全力支持我。」她挑釁地看他。「對我而言,這樁婚事只是籌碼而已,沒什麼其它意義。」

他不說話,深深望著她,那湛幽的瞳底,隱隱燃燒著什麼,她認不出。

「妳真的這麼想要這個位子嗎?」

「是。」

「不惜拿跟我結婚做交換條件?」

「沒錯。」

「如果我宣布退出這場董座爭霸戰,妳是不是就甘願嫁給我了?」他低聲問,星眸靜靜鎖住她。

她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扭過頭,「可以考慮!」她故意以一種驕傲的口氣道,「可是你會讓給我嗎?」

「不會。」他說,連一秒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她就知道!程以萱氣絕。在這男人心底,鈺華還是比她重要,什麼喜歡她、要娶她都是假的!他要的,只是鈺華吧?

一股蒼涼冷澀的感覺,慢慢堵住程以萱胸口,她呼吸困難,不自覺感到憂傷。

憂傷什麼?她不知道。男人以事業為重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嗎?就連她自己,也很看重工作啊!

可是她的眼,不知怎地,酸酸澀澀,還有些刺痛,視線也有些矇了。

「我也不會讓的,顧元璽,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能向大家證明自己……我不會放棄的。」

程家的家族事業,永遠不會歡迎她的加入,這個對她而言幾乎像從天外飛來的機會,她必須珍惜。

「我要向大家證明自己。」她喃喃道。

「向大家證明,還是向妳父親證明?」他低聲問,溫煦的眼像早已清楚她的想法。「妳真正在意的,只有程伯伯的看法吧?」

他怎會知道?她震驚地看他。

「我早就知道了,以萱。」他溫柔地扯了扯她的發髻。「妳其實跟我一樣。」

「跟你一樣?」她怔問,一顆淚悄悄從睫畔墜落,她渾然未覺。

他看見了,低唇替她吻去,紅霞瞬間飛上她的頰。

他看著,眼眸閃過光芒,不禁伸出手來,輕掐她粉女敕女敕的臉頰。

「妳真的好可愛。」他感嘆,一副拿她沒轍的口氣。

什麼嘛!她臉頰更燙。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說她可愛了,每一回,都比上一回更令她更加倉皇無措。

「妳知道嗎?我可以想象妳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星眸閃過笑意。

她屏息,「什麼樣子?」

「妳啊,一定從小就是個小鮑主。」顧元璽眨眼,眸光變得迷蒙,仿佛正幻想著。「穿著泡泡袖的洋裝,梳著公主頭,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小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小腿偶爾會晃呀晃的,晃得旁邊的大人也跟著掉了魂。」他忽地嘆息,仿佛他正是失魂的那一位。「可是只要一看到妳爸爸來了,妳又會趕緊坐好,保持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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