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你和瞳瞳……」
「我們是緣分天定,誰曉得人販子會千里迢迢把她送到嶺南,誰曉得我們會在千里之外相遇?我買下她,我們朝夕相處,我認為她值得我付出所有,既然你給不了她愛情,那麼放棄吧。」
「你要我放棄?」
阿蒙不介意瞳瞳成過親?不在意名聲?過去就算了,現在他是皇帝親封的毅勇伯,又深受皇帝所喜,日後升官晉爵是必然的事情,他願意娶一個再嫁婦?
「是,和離吧,當初賜婚是你去向皇上求來的,皇上那里由你處理。」
等這些瑣碎的麻煩事解決,他將再次迎娶瞳瞳入門。
至于名聲?那是男人給的,只要得丈夫看重,只要丈夫前途無量,所有人面對她時都低頭。
想起瞳瞳,蘇蒙俊美的臉龐充滿幸福光暈,他終于重新有了家,那個家里有個深愛的女子,夜夜掌燈等著他,這樣的日子是他渴求,渴盼的。
「語塵,你也同意?」袁裴問。
「誰能給瞳瞳幸福,我便同意誰。」甯語塵回答,妹妹的快樂是他唯一的。
看著兩個昔日好友,袁裴突然有被排擠在外的落寞感覺。
第十章 入京淪為妾(1)
送走蘇蒙和哥哥那日,天空下起蒙蒙細雨,瞳瞳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分離,沒想到……
還是難受得緊,夜里她必須抱著蘇蒙的衣服才能入睡。
其實蘇蒙很忙,成親後,他並沒有日日在身旁,但這回……也許是有太多的訊息衡擊,她需要一塊定心石鎮壓不安。
白天,她藉由忙碌驅逐危機感,夜里,她有的只是帶著他氣息的衣衫陪伴。
對,這份不安相當不合邏輯,明知道此去京城是撥開濃霧見天明,是鵬程萬里、前途無量,她沒有道理惶然,只是她也不明白,就是擔心,就是隱隱難安。
秋風起,秋梨黃,王氏送來一籃梨子。
昨兒個瞳瞳將它們切絲加水,放入川貝、生姜、羅漢果,用文火熬上三個時辰後,濾出湯汁,再加入剪成片的紅棗、百合與水,二煎兩個時辰。濾出汁水後,再加入金銀花、薄荷與清水進行三煎。
經過半個時辰,將三次濾出來的湯汁放在一起用小火熬上,直到變得濃稠,加入蜂蜜,滴水成珠即可。
何桐看著瞳瞳細心地將秋梨膏收進陶瓷里,笑道︰「你對晚兒真上心。」
入秋後,晚兒又開始咳了,咳得她一顆心疼得緊。「他可是喊我娘親的。」
「這麼沒私心?如果以後有自己的孩子呢?」
她放下湯勺,認真說︰「爹,我始終相信維持人與人之間情分的是感情,不是血緣,我疼他愛他,他定然能夠理解,也定能還我一世情意。」
「那袁裴和袁慎之呢?」
一句語,他戳破她的認定。
瞳瞳無法回答,她沒說話,他也不逼迫,給足時間空間,讓她認真面對自己。
半晌,她搖頭輕喟。「我想,是我的錯,是我錯解一份感情。」
「錯解?」
「那年裴哥哥從歹徒手里救下我,我勾著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胸口,那刻我感到無比安心,無良父親、惡毒繼母,他們讓我隨時感到恐懼,這輩子我都在追逐安心二字。」
「安全感這種東西並不存在。」何桐道。
「沒錯。別人給不起安全感,這種東西只有自己能給。」
「你終于想通了。」
「對,我在哥哥,在裴哥哥,也在你身上尋找安全感。我很清楚每個女子長大都需要成親,裴哥哥成了我最好的選擇。」
「于是我放任想像力無限制擴大,想像與他生活,想像與他心意相通、琴瑟和鳴,甚至在他身上想像愛情。只是到頭來認真弄清楚了,方才明白,于他,我始終是個妹妹,一個被好友交付的責任。他或許喜歡我,或許感激我為袁府做的,但那些都不是愛情。
「愛情像把火,輕而易舉就能把人燒得理智全失,一百分的責任加上一千分的喜歡,也遠遠抵不過受情襲擊,于是我輸得徹底,只是贏我的,不是程月娘而是愛情。
「輸贏無須較真,重要的是你得懂得認賠殺出,我很高興,你沒死腦筋地在那個不屬于自己的窩里熬上一輩子。」
「是啊,我也慶幸自己的決定。」
「為慶祝你想通,今晚涮個羊肉鍋打打牙祭?」他愛極了女兒的廚藝。
「好啊,我做的菜葉豆腐乳很成功,用來沾羊肉最對味。」
此時屋外馬蹄聲起,不久王氏打開門,通哥兒帶著信進屋。
「嫂子。」通哥兒拱手喚人。
「通哥兒回了,那老大……」此次進京,蘇蒙身邊帶上幾個人,通哥兒是其中之一。
「嫂子,皇帝封老大為毅勇伯、三品帶刀侍衛,能在皇帝跟前行走,以後肯定是要留在京城,老大讓我送信回來,讓嫂子先把行李整理好,過幾天護衛隊到達好漢村之後,再一起上京。」
接過信,瞳瞳道︰「一路趕回來,累壞了吧,我讓人給你下碗麵。」
「不必了,我在路上吃過干糧,我也得回去把家里的東西整好,田地、房子都得處理掉,往後我要跟著老大一起住在京里。」他不敢看瞳瞳,低著頭拒絕。
通哥兒的態度有點奇怪,但瞳瞳沒有追問。送走通哥兒後,她打開信細看,笑意在臉上持續,溫柔的笑靨讓周遭的人為她感到開心。
王氏羨慕極了,就知道她是個有福氣的,三品官呢,能跟著老大,這輩子嫂子再不必憂慮。
「阿蒙信上寫什麼?」何桐問。
蘇蒙的父親蘇勝是個好官,祖父蘇琛是個精明商人,在世的時候,鋪子開遍天下,馬隊往返東西,蘇家覆滅之前,蘇蒙關掉所有鋪子,將蘇家勢力地下化。
一年後,再慢慢地一家家重新開設,換上不同店名,重新進入市場,不管蘇記酒樓、香袖招、濟世堂……通通都是他名下的產業。
蘇蒙的做法很聰明,一來不招人眼,二來讓蘇家徹底在霍王眼皮子底下消失。
蘇蒙非常有錢,如果他願意,可以直接撤錢把好漢村的兄弟們全都養起來,可他沒這麼做,他教導他何自食其力,由盜匪轉為良民。
他是個很厲害、很有想法的人,任何人遇見他,都是幸運的。
「阿蒙讓我們進京,說護送的人再過幾天就會到,讓我先把行李整理好。」
這幾句話值得她一面看、一面笑?糊弄誰。何桐翻白眼,不想說就用父親銳利的眼楮盯得她滿臉通紅,瞳瞳別開眼,假裝無視,轉移話題道︰「爹,我得趕緊準備,藥鋪和酒館那邊不擔心,京城也有分號,但藥田的事得交代清楚。
「眼下尚未看到收益,怕是沒有人願意承接藥田,我想還是雇人照看著,等收成時間到,再讓掌櫃過來收藥。至于這間房子……要賣嗎?還是留……
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何桐失笑,女大不中留啊!「既然有了喜歡的人,就徹底把袁裴放下吧。」
「我記得曾經問過爹,怎樣才算真正放下。」
何桐微笑點頭,他也記得。
「你還沒回答,我卻自己說了。我說,當哪天不再反復復習兩人相處的片段,不再想著‘失去我是他最大的損失’上,不再介意是不是要活得比對方好,然後突然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心里出現過,就是真正的放下。」
「爹,有阿蒙在,我很難不放下,他強大的存在感硬是把裴哥哥擠出我的腦袋,所以是的,我放下了。」
「那就好。回京後第一件事,就是要給你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我的女兒可不能隨便就跟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