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啟動某種開關似的,听到「妹妹」兩個字,七個男孩嘴角不由自主地同時往上揚。
「既然如此,夫人是否該為侯爺著想,納一名妾室好生服侍?」
「所以……」阿晨揭眉,這年頭的女子越來越大膽,到目前為止,這位是最「有話直說」的一個。
「我願意入府,伺候夫人和候爺。」
晚兒與阿晨,阿曦對視,一笑。「小姐的意思,是願意進侯府為妾?」
「是。」她臉紅得快要出血。
「小姐可知,妾為婢,為奴,當了妾,生死由主母做決定?」
晚兒一句話咽住李錦芬,這是事實,是不能改變的規矩,但毅勇侯夫人不至于這麼做吧,都說她寬厚大肚,與人為善,濟世堂的藥丸皆出自她的手,她每個月都定期義診三日,廣發材與貧民,所以……
咬唇,她梗住脖子點頭。「是,我知道。」
「既然知道,李小姐還願意進府為婦妾?」
她看向父親,父親眼里有不舍心疼,但女兒意堅定,他只能別開眼,讓女兒為自己作主。
「是,我願意。」
阿晨輕笑,道是不撞南牆頭不回吶。他道︰「既然這是小姐所願,主子爺必能教你心想事成。」
聞言,李錦芬望向晚兒,羞紅了險,下一刻低眉淺笑、無比嬌媚。
晚兒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李小姐簽下賣身契後,尋個好日子,侯府便派人上李府接人。」
賣身契?
李尚書懵了,侯府真要他李家堂堂嫡女為奴、為婢?
他還沒發作,這時候二少爺徹兒拉拉晚兒的衣袖道︰「大哥,簽下賣身契後,她就是們家的奴嗎?」
見二弟出手,晚兒眉眼飛揚,他家二弟是個古靈精怪的話癆,連親娘都不是他的對手。
李錦芬讓二弟「看上眼」,他只有一句話——晚景淒涼。
「對啊,李姑娘很樂意當咱們家奴婢。」
「那我可以把她送給秦公公嗎?」
「為什麼要送給秦公公?」
「我每次進宮陪皇後娘娘玩,秦公公待我可好了,秦公公很可憐,一個人孤零零的,沒有媳婦兒陪,我說好要送給他一個媳婦兒,李姑娘長得很漂亮,秦公公肯定會喜歡。」
「這樣啊,也行,反正咱們家的奴婢,二弟可以作主。」
「太好了。」他上前率起李錦芬的手,笑得一臉天真爛漫。「你快點當我們家奴婢吧,到時我帶你進宮,告訴你哦,皇後娘娘那里可漂亮啦,東西可好吃了……」
听著徹兒的話,李尚書差點兒吐出一口老血。
誰不曉得秦公公的怪癖,秦公公伺候人的本事強,可折騰人的本事也不弱,折在他手里的宮女不知凡幾,他家女兒怎麼能……
聞言,李錦芬也手抖得厲害,她下意識想把手抽開,可徹兒將她抓得死牢。
「李姑娘怎麼了?不高興嗎?當我們家奴婢很好的,我們家都不打駕下人的,還會給她們奉個好去處,秦公公人很好哦,他家的花園里種了很大很大……」
徹兒的嘮叨功力無人可敵,只見李錦芬臉上一陣白、一陣青,而李尚書接著嘴巴幾乎要吐出來,偏偏徹兒還能視而不見,繼續鼓吹秦公公的「好」。
阿晨,阿曦滿臉得意,瞧,他們教育出來的弟弟,多能耐。
下一刻,李尚書拉起女兒的手往外跑,一面跑一面說︰「方才的事就當我們沒提。」
徹兒不放過他們,追著他們繼續說︰「怎麼能不算數呢,李姑娘很漂亮,我喜歡,秦公公肯定更喜歡……」
直到父女倆跑到沒影兒了,孩子們這才捧著肚子大笑出。
老規矩,阿晨彎下腰,伸出手,喊一聲,「成功。」
晚兒領著弟弟們,一個個擊掌……大、成、功!
番外 遇見前世女兒之前
他終于進來了,三年,他用整整三年的時間等待這個機會。
「何大夫,這邊請。」
「是。」何桐拱手,隨著管事左靜往屋里走。
敞廈後面是一個大院子,左邊是合抱粗的參天大樹,右邊有一整排的花架子,大樹不遠處有個池塘,池塘很大,里面種上蓮花,四月天花開正盛。
順著白玉石鋪成的甬道往前,南道通往五間的重式屋子,紅柱紅窗青磚灰磚,屋子里外都精細無比。
明間是小花廳,正面立了一架八扇的梨花木四季圖屏風,屏風前面是一張山型羅漢床,床的兩邊立著銀制的立式瓜型宮燈,兩邊一排對稱的梨花木太師椅,地下鋪著青磚,屋檐上掛著五連珠紅色琉璃花卉燈籠。
走過花廳,走往臥房,喜鵲登梅的落地罩將它分成了前後兩部分,前面臨窗的是炕,炕前是角門,角門旁邊是多寶隔。
落地罩旁邊是青色呢絨帷帳,帷帳中間是一座織著稚雞牡丹的綃紗屏風,透過屏風的留白處,應隱可見後面靠牆的八步床,在銀紅色的被褥間,臥著一個白色身影。
何桐心跳得厲害,他極力抑著呼吸,卻抑不住如潮記憶。
那年,千佛寺的梅花樹下,女子回頭,嫣然一笑。「桐哥哥,我的畫呢?」
那年,女子彈著琴,坐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樹下,為他撫琴,一曲續過一曲。
那年,他相信幸福就在咫尺處,誰知轉頭,竟成天涯。
她嫁人了,備受寵愛、卻不快樂,曾經遠遠地兩人相望一眼,他無語,她垂淚,曾經夢里多少回,夢見她口口聲聲喊著「桐哥哥」。
為了她,他打定主意終生不娶,只為著能夠待在靠近她的地方守護她。
可是所有人都說她快死了,太醫、大夫束手無策、藥石罔效,不少高官的女兒已經在等待她騰出位置,才三年啊,怎麼會?
「稟王妃,何大夫來請平安脈。」
陸玥隻苦笑,平安脈?她哪得平安?自從嫁入霍王府,她就不曾平安過,心里想著,她還是乖乖把手伸出去,下一瞬,冰涼的手指貼在腕間。
何桐細細號著脈象,眉心蹙緊,手指微抖,她竟然……對自己這般殘忍?
深吸氣,穩定心緒,他松開手,對左靜道︰「能請王爺進來談談嗎?」
左靜迎視對方目光,眉頭蹙緊,他也認為王妃不久人世?嘆息……能期待什麼?讓這個新大夫過來,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何大夫開便是,其余的不必多說。」
聞弦歌、知雅意,他沒有堅持,「若是王爺不得空,那麼讓丫頭進來服待吧,下官必須為王妃扎針。」
「針灸能治好王妃的病?」
他搖頭道︰「只能稍解王妃痛苦。」
左靜一顆心沉下去,看樣子真的只能盡人事,王爺圖謀之事亦只能再尋他……
「何大夫稍等。」既是針灸,他不便在屋里待著。
左靜一轉身,何桐立刻撩開帳簾,目光與陸玥隻對上,兩人皆是一凜。
記憶中,那張雪白清秀的瓜子臉,形容枯槁,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不再精神,嫵媚的她失去記憶中的嫵媚,她身上的英氣也提除。
是什麼樣的日子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桐哥哥……」
陸玥隻剛開口,他听見身後的腳步聲,立刻做出噤聲動作,放下帳簾。
進來的不是丫頭,而是個態度不善的老嬤嬤,她板著臉孔問︰「不知大夫有何吩咐?」
「勞煩嬤嬤為王妃褪襪。」
老嬤嬤眉頭一皺,來過那麼多大夫,就沒這麼麻煩的,心里雖不滿,她還是轉身為王妃月兌襪子,這時後頸一陣刺痛,她失去知覺。
何桐抓住嬤嬤下墜的身子,輕輕往旁邊一放,他坐到床邊,對著陸玥隻低聲道︰「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丙然是她的桐哥哥,大夫診不出來的毛病,他一眼就曉得是她自己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