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根筋都不對!」她一臉倔強的看著他。
「方亞沁!」他實在也火了,語帶警告的說︰「做錯事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死不認錯。」
「你已經定我的罪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勃然大怒,「江洛,你這麼全心全意的相信她不相信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真那麼好,為什麼多年來你女乃女乃就是不讓她進江家大門?」
他又氣又苦惱的盯著她,「我女乃女乃有門第之見,為此我媽一直很難過,你……」
「你女乃女乃如果真有門第之見,她怎麼會在回日本前來找我?她很喜歡我,也很喜歡紫奕,我非常肯定這一點。」
「我女乃女乃喜歡你跟不喜歡我媽媽,是兩件事。」
她猛然搖著頭,想起張朝琦墜下樓梯前那番意有所指的言論,「我不認為是兩件事,甚至,我懷疑她當年救你也不是出于真心,反而是想要得到認同的手段之一。雖然她終究沒有如願進了江家大門,但她也從中得利了,畢竟這麼多年來你把她視為親生母親看待,將她的話當成聖旨,就算覺得她是錯的,你也听她的。」
江洛無法相信,她激烈的言論簡直是在污蔑他母親,「你怎麼會變得如此可怕?我媽只是個坐在輪椅上二十幾年的可憐女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過了今天,我已經沒辦法同情她。」熱淚刺痛了她的眼楮,她卻仍繼續說︰「因為,我實在懷疑她的動機可議。如果她真那麼慈愛,為什麼不能接受自己親生兒子愛上的女人,反而強硬的認為門不當戶不對,在一開始連機會都不給就否定了他們?」
「那是因為我失敗的婚姻給了她教訓,她也認為你們姐妹是為了江家的錢才會巴上江杰!」
「所以你也這麼以為嘍?」她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我方亞沁因為得不到你就遷怒你媽媽,動手推她下樓是嗎?」
她的痛苦是那麼明顯,他想安慰她,但最後卻只能留在原地,神情認真的說︰「亞沁……你只要認錯就好了。」
他這句話比指著她鼻子大罵更令她難過。她搖著頭,「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信我還是信她?」
「一句道歉而已,有這麼難嗎?」他語重心長的望著她。
她的眼楮充滿淚水,內心也深深受了傷,「我們已經沒必要再談了,你走吧。至于江柔,不用麻煩你,我自己會照顧。我不想要再跟你說話了。」
她不是不願靠近他,而是他的態度傷她太重,他們認識了這麼久,他應該了解她的個性才對,她不會傷人,但是他卻不相信她……
「你真是不可理喻!」江洛懊惱的低語。
方亞沁的心因為他的話而更下沉,見他黑眸直盯著自己,她趕在淚水奪眶前別過臉,側身越過他身旁離開。
他沒有叫住她,只是看著她倔強地挺直背脊,消失在自己眼前。
開車回家的路上,江洛心情很差,他知道方亞沁有時行事沖動,但其實這麼多年下來,生活已教會她忍耐這門功課,因此內心深處的他,並不相信她會動手傷人,偏偏,母親斬釘截鐵、一口咬定的態度,又不像在說謊……
他揉著太陽穴,將車停在家門前,踩著沉重的步伐上樓,她委屈的神情不停在他腦海打轉。
進了房間,他環顧四周,這些日子他幾乎都窩在方亞沁的小鮑寓里,這個大房間現在反而變得陌生又空洞。
他的視線落到放在一角的紙箱,里頭是江杰的遺物,從方亞沁那里搬回來之後,他都還沒有翻動過。
他走上前,坐在地板上,伸出手將里頭的東西一件件拿了出來……
一整天都沒有江洛的蹤影,方亞沁的心不禁升起失望的心情,可都到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如此想念他,她真恨自己不爭氣。
方紫奕的主治醫生來巡房了,她打起精神站起身,等在一旁。
「方小姐,請跟我出來一下。」醫生微笑的對她說道。
「好的。」方亞沁拍了拍江柔的頭,「乖乖在這里陪姐姐。紫奕,看一下妹妹。」
方紫奕躺在病床上,點了點頭。
方亞沁連忙跟著醫生走出去。
「方小姐,」一出病房,醫生立刻翻著病歷,語帶遺憾的說道︰「紫奕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是。」醫生的態度令方亞沁忍不住神經緊繃。
「是急性淋巴球性白血病。」醫生直截了當的說︰「就是俗稱的血癌。」
方亞沁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雙腿幾乎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身子一晃。
一旁護士連忙伸出手,扶住受到打擊的她,帶她到椅子上坐下,「方小姐,你還好吧?」
方亞沁只覺得世界一陣天旋地轉,殘酷的現實在這一刻使她失去了一切力量。
她怔然的看著醫生,根本說不出話來。
「方小姐,你不用悲觀。」醫生又安慰道︰「現在醫學很發達,白血病不是絕癥,而且幸好發現得早,痊愈的機會很高。」
方亞沁腦子一片空白,老天爺難道還耍她不夠,為什麼又要給她這麼大的打擊?在紫奕還是小女圭女圭的時候,是她不眠不休的照顧著,就連三更半夜都無法安心入眠,就怕突然會有狀況,好不容易現在紫奕十二歲了,可這個很乖巧的孩子竟然得了癌癥?
不,她不願接受,也不敢相信上天如此殘酷……
「方小姐,傳統治療兒童急性淋巴球性白血病是使用顱部放射治療,容易有些智力受損、長不高的後遺癥,但現在有家兒童醫院使用骨髓腔內注射治療,也有很好的療效,還能免除不好的後遺癥……我建議你轉院,如果你首肯的話,我立刻幫你處理。」
她顫抖的緊握自己冰冷的雙手,無法言語,只能點頭。
一想到自己失去了妹妹,現在又可能失去大外甥女,就連小外甥女柔柔也大概留不住,方亞沁終于承受不住這份痛苦和打擊,徹底崩潰了,她躲在醫院樓梯間的角落啜泣起來,哀傷無助的流下淚水。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才止住,只知道此刻頭發昏、眼發脹,這些年來,她早就學到了哭沒有辦法解決事情,哭過之後,終究還是要面對問題。
她強迫自己轉身走向病房,因為她還有很多事要忙,不能花時間在哭泣上頭,接下來的日子,才是另一個考驗的開始。
雖然現實已經令她沒了作夢的能力,但她還是希望老天爺能讓紫奕痊愈,她已不能忍受再生命中的一次失去。
她臉色蒼白的走近病房,卻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張朝琦等在門口。
她腳步一頓,立刻用手背抹去臉頰殘留的淚水,全天下她最不想的,就是讓這女人看到她的軟弱。
看著方亞沁紅腫的雙眼,張朝琦笑了笑,笑容虛假得讓人發毛。
「看到你的眼淚還真是大快人心。」以為她的難受是因為得不到江洛的支持,張朝琦心情大好,「現在你該知道跟我斗,你還差遠了吧?」
看她得意揚揚的樣子,方亞沁怒火中燒,瞪著她額頭上纏著的醒目白色繃帶道︰「你是個瘋子,行為跟自殺沒兩樣。」
「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不重要。」張朝琦的眼底閃著頑強的光芒,示意後頭的看護推她向前,「我听說你妹妹生的那個雜種住院了。」
方亞沁現在沒有精神應付她,紫奕要轉院,她得要盡快做安排。「你要說什麼快說,我沒時間跟你廢話。」
「好。」張朝琦干脆的表示,「只要你把江柔還給我,不再跟江洛來往,我不但立刻走,還可以不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