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不會知道,那些話對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來說有多麼殘忍!我苦苦地央求她,求她帶我跟爸爸一起走,她說……她說她不能帶著我這個'小拖油瓶',只因為我會阻礙她追求幸福。」他閉上眼,再次任由那殘酷的畫面凌遲他不堪一擊的心;而嵇沛歆,听到他力持平隱的敘述後,便止不住兩腿發軟,無力地靠在門板上,似乎感受到他的悲傷。
洛斯深吸了口氣,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以為她總有一天會回頭的,每天每夜,只要醒著,我總會倚在窗邊,看著緊鄰著窗口的大街,幻想著她從對街走來,對著我笑,伸出溫暖的手擁抱我……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期待越來越少,終至完全絕望——」嵇沛歆用力捂著嘴,控制不住地落下淚來,她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麼殘忍的母親,竟對自己十月懷胎的兒子殘忍至斯!
「從我認清她不會再回來的那天開始,我封閉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論任何人,包括爸爸、你母親和你,我讓自己跟你們保持適當的距離,保持在不會讓自己受傷的距離。」
「也許你看事情比我透徹,我承認我對沛安並沒有絕對的恨意,我一點都不在乎他帶走梅莉,甚至一一松了口氣,因為我不用跟梅莉結婚。」嵇沛歆瞠大了眼,他的獨白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以為他是愛著梅莉的,不然不會要哥哥拿梅莉來換她走……
他突然將手伸到後褲袋里抽出皮夾,還是吝于回頭看「路易」一眼。「你知道嗎?承認自己一向堅守得密不透鳳的堡壘被毫無預警地入侵,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卻輕易地做到了。」眯著照片上的笑顏,他澀澀地干笑兩聲,然而,听在嵇沛歆耳里,卻成了哽咽的哭聲。
「任誰都不會知這,我竟藏了她的照片將近三年,每當我疲憊不堪或心情煩悶的時候,它就成了我振奮心情的特效藥。我一直不敢承認她之于我的意義,將這一切幾近依賴的感情當成一時迷惑,徹底將她埋在心底……」嵇沛歆茫然地瞅著他微顫的背影,她不知他說的是誰,只知道他心里有個對他很重要的女人。她在軟地靠在門板上往下滑,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就算他不愛梅莉又怎麼樣?她同樣敵不過他心里那位重要的女人,多可悲的戀情啊!她甚至來不及對他說「愛」,他卻已經先判了她死刑。
「我是不是又做了無法彌補的錯事?她不會原諒我,再也不會了……」他低下頭,眼前的容顏逐漸模糊。「我以為只要將她帶到我身邊,我就可以減少這份迷惑,可是我錯了,而且錯得徹底!」咦?誰?她來這兒已經八個月了,從沒看過他帶任何女人到喬園來呀!
「她走了吧?哈哈!真可笑,我竟連這個問題都不敢問你。」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不可辨,像喉嚨里梗著一大塊魚刺。
整個酒窖里出現窒息的沈默,只听得見兩個人此起彼落的呼吸聲。
嵇沛歆用力地眨了眨眼,她一定是瘋了,他……說的女人是……她嗎?可是他那天所說的話,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啊!
「你走吧,把那張離婚證書交給她,這是我唯一可以補償她……」他再次停了下來,不過明顯的是他還有說不出口的話語。經過三天的沈澱,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可笑得近乎幼稚,可是再多的後悔都沒用了,他再也無法重新擁有她、擁有自己曾有過的幸福……他閉上眼,感覺臉上有股濕意,那水滴滑下臉頰。滾到唇角,咸咸的、滾燙的;他身上還有這種東西嗎?他還以為從四歲以後,自己就不再有這種叫做「眼淚」的東西!抬起手,正想抹去那種「無聊」的水珠。突地一雙溫熱的小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背後的,是一副柔軟的女性身軀他瞠大了眼,僵硬地任由那柔軟的軀體覆在他身上。
直至半晌,他找回空茫的神智,迅速地回過頭,映入眼瞳的是他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女人!
「沛歆?」他張口結舌,以為眼前的她是幻影!
她爬上床蹲坐在床上,溫柔地微笑著,雖然她的臉上也有淚痕,但她伸出舌尖,學著他以前為她拭淚的動作,羞澀地舌忝去他臉上的淚珠。
洛斯的胸膛控制不住地急速起伏,他張開口急促地換氣,仿佛還沒有認清這一切是事實。他遲疑再三,終于伸出手輕觸她的臉,然後突然像觸電般彈跳開來。
「洛斯……」嵇沛歆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她輕喚一聲。
「你見鬼的在這里干麼?」他霍然站起身,粗里粗氣地吼道。
「你……」她委屈地垂下小臉。她還是猜錯了吧?他嘴里說的那個女人並不是她,她不過是單方面的自以為是。
「你不是跟沛安回去了嗎?為什麼……」復雜的思緒困住了他,她在這兒,那剛才他說給「路易」听的一席話不就……天!瞧他做了什麼蠢事?
正當他慌亂地陷在自己矛盾的思緒時,耳朵里卻傳來她細細的啜泣聲。
「沛歆?」他又坐回她身邊,顫抖地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淚眼汪汪,一顆心霎時擰得發疼。「別哭,別哭啊……」她怎能這麼對他?他都已經認命地決心放地走了,為什麼她還要留下來折磨他?在她听了自己無心的坦白後,教他如何再面對她?
「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留在這里?」她抽抽噎噎地問。
「我……這……」一向口齒銳利的他突然語塞,兩只手不知道該擺在哪里。看他支吾其詞,她的淚掉得更凶了。
她跪爬著想離開床板,炙熱的感動瞬間消弭了一大半。「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我這就離開……」「沛歆!」幾乎是直覺反應的,他撲向爬離的身軀,由背後緊緊地摟住她。「不!不要走!」他在她耳邊低吼。
「是你不要我的,你放手!你放開我……」她用力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雙臂。
「我要!我要!」他激動地摟緊她,說什麼也不肯放開。「我怎麼會不要你?我一直都只要你——」仿佛要證明他所言不假,他以蠻力將她壓在床板上,滾燙的唇立即堵上她,不讓她有任何反悔的機會。
嵇沛歆努力地搖晃著頭,不肯讓他吻上顫抖的唇;洛斯以男性天生的氣力緊緊壓住她,不管她怎麼擺動,他總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尋到她柔女敕的唇瓣。事實證明她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她逐漸軟化在他的熱吻和之下,他撩高她的棉質上衣,手指靈活地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波熾人的野火,她無力抗拒身體爆發的反應,她無助地揪著他的襯衫,眼淚仍舊掉個不停。
「別哭,不要……」他困難地抬起上身,藍眸痛苦地搜尋著她的淚,不管他怎麼為她抹去淚水,新生的淚珠馬上又掩蓋住他才抹去的路徑。
「該死!」他詛咒出聲,突然一躍而起,微眯的眼瞳緊盯著她。「為什麼哭?我這麼踫你,讓你覺得痛苦?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勉強自己留下?」他輕嘆口氣,撇開頭,不忍再看她憂傷的臉龐。
「為什麼不問我留下的理由?」她吸吸鼻子,總算控制住奔流的淚水。
「我有什麼資格問?」他仍舊不肯面對她。「無辜把你卷進來的是我,傷害你的也是我,你教我怎麼問得出口?」
「你就不會猜猜看嗎?」她索性換個角度面對他,臉上漾著淡淡紅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