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冷臉冰她,沒用,她有點熱,正需要冰袋降溫。他用寒目掃她,一樣沒用,她笑得溫暖熱切,仿佛她是不畏強勢的熱血青年。
他火大,看一眼手表,蕭默遲到七分鐘,他有權離開。
倏地,房慕晚起身。
要走了?不好玩,還以為電線走火會引發火災,哪里曉得,他的滅火器隨身帶。
算了,默默拉住他的袖子,無奈地說︰「房先生,坐下吧,你母親、我母親和我繼母正坐在五號桌,盯著我們的最新發展,倘使現在走人,我保證明天你得花很多的時間听她們叨叨絮絮。」
默默的話留住他,他回頭,濃眉上揚。
「我是蕭默,之前我們見過,你大概沒印象了。」她聳聳肩。
正確,他是不記得了。
「我猜,你和我一樣,對相親宴感到無可奈何,只不過身為子女,這是我們應盡的棉薄之力。」默默端起咖啡,輕啜一口,比小慧煮的差多了。
慕晚很高興對方和自己有相同心情,僵尸臉緩和下來,多了兩分人性。
「我想,這次相親,我們的父母親有相當大期待,才會連袂扮演征信社人員。」以前,這種情形不多見,通常她只要乖乖帶回一張名片,任務便算完成。
他同意,松開糾結眉頭,端起瓷杯,沒嘗過小慧煮的極品,他不覺得咖啡多差勁。
「不介意的話,請和我聊天、交換名片,五分鐘之後,我挽著你的手走出餐廳,坐上你的車,請送我一段路,擺月兌監視。」默默要求。
「好。」終于,他說話。
「很好,倒數計時五分鐘,開始聊天吧,不要只是我說、你听,我懶得演單簧。」
聊天?無聊行為的代名詞,但他同意蕭默的作法,反正今夜浪費定了,回去後,他不想再給母親機會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我听說你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慕晚隨口找來話題,沒考慮這個話題的禮貌性。
「可能吧,下輩子等我找到優良基因,肯定能長到一七五。」她對自己的身高沒意見,沒想過男人會在意。
「你念長春藤系列名校?」他老愛問人痛處,真搞不懂,這種人怎交得到女朋友。
「能撈到大學念,我夠滿意了,怎能在乎它是長春藤系列,還是山茶花系統。」
看吧,他觀察人的眼光奇準,她這種漂亮女生,光談戀愛就忙得很,哪有時間充實腦細胞。
「你經營餐飲業?」
「餐飲業?大概吧,我和幾個朋友合開一間專賣下午茶的咖啡廳,有空的話,你可以來捧場。」
說著,她自然而然掏出名片,探身靠近他,輕聲暗示︰「通常這時候,你也會拿出名片做交換。」
慕晚慢條斯理地把名片遞出。
說實話,他依舊認為這種聊天乏善可陳,仍然相信聊天純為浪費生命,可……他竟不想就這樣結束相親宴,奇怪。
「很好,我們離開吧!」
默默推開椅子,好得很,難得踫到合作上道的男生,要是每個相親男士都像他,她保證,不會每次都推三阻四。
她勾住他的手,面帶笑容,坐上他的車,太棒了,今夜,她立下目標,八點入眠。
慕晚不只送一小段,而是直接送默默回居處,她不像以往的相親對象,對他拋足媚眼,更沒試著用肢體接觸,勾動他的男望。
從走出餐廳開始,她連表演說話都省下來,一上車,她就等著下車,她對他擺明了不感興趣,這點,房慕晚很確定。
也許是她的蠻不在乎太特殊,也許是她對他的漠視引人注目,總之,她得到他的注意與些許欣賞,成功地讓他記住她——蕭默。
第二章
生活一如平常,她睡到中午十二點,一點準時到「長春藤的下午」上班,五點半回到家,六點吃晚餐,九點上床睡覺,睡眠佔據她人生過半。
她一星期買一盆薔薇花擺窗台的習慣沒改,在短短十天內把花養死的習慣沒變,她仍是對生活提不起興致的默默。
只是偶爾,她想起兩個月前那夜,她在餐廳里唱兒歌。
「在餐廳唱兒歌」不算突兀,突兀的是蕭默嬗又唱歌了,本以為這輩子再不會開口唱歌,卻為了陌生男子破例。
苦笑,她拿梳子把頭發梳得又直又亮,走到窗台前,看著枯萎薔薇,兩個星期過去,是該干枯了。
默默把花辦一片片拔下,灑在水晶盤里,今夜風揚起,會將它們高高刮向天際,帶著它們飛往另一個世界里,他……會細心收拾吧……
電話響起,她走到床邊。
「默默,快點出發哦,阿姨約張先生七點鐘見面。」
是天真無邪、浪漫到教人發狂的阿姨打來。
「我會到。」默默冷回應。
「張先生是把拔最得力的助手,要是你也喜歡他,把拔的公司就不怕沒人接管了,這件事,你媽媽不同意,默默,千萬別讓媽媽知道,好不好?」
「好。」
「我看過張先生兩次,他長得很帥、很陽光,唯一缺點是頭發少了點,但人斯文又和氣,公司上下都喜歡他,把拔打算大力栽培,要是你們能夠互相欣賞就更棒了。」她的媒人嘴越來越棒。
「我再不出門,會遲到。」她阻止繼母的碎碎念。
「對哦,我忘記。對不起,你快出門哦。拜拜、拜拜,默默,愛你哦!」
四十歲女人的可愛浪漫,全在繼母身上落腳。
幣上電話,默默有心理準備,這位張先生,絕對不是好打發的男人。為什麼呢?很簡單,他是從中部鄉下北上奮斗的窮小子,刻苦耐勞,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流學府,大學畢業後,進入父親公司上班,汲汲營營、鍥而不舍往上爬,爬到今天這個地位,這種人企圖心強,有不達目的絕不放棄的自勵精神。
他知道董事長只有一個掌上明珠,更知道將來明珠是唯一繼承人。
默默相信,即便公主眼歪嘴斜、坐輪椅、得阿茲海默癥,他會視而不見,因為她身後帶著龐大家產,而他太了解貧窮的滋味。
一個小時後,她坐在男人對面,無奈表情彰顯。該死,她演足神經質女人,可惜仍嚇不倒對方,怎麼辦?
「張先生,我奉勸你一句,虧心事千萬別做。」她湊近她,口氣神經兮兮。
「我、我從不做虧心事啊!」他笑出幾分尷尬。
「是嗎?你後面跟很多個女鬼,尤其穿黑色衣服、長發中分那位,面目特別猙獰,你有沒有對不起過她?」
女鬼……他吞下口水,勉強說︰「小姐,你在開玩笑嗎?」
听清楚沒?他說的是小姐,不是蕭小姐,換言之,他的確肖想烏鴉攀鳳凰。
張玉扁,玉扁、阿扁,哦哦,他樂于當陳水扁,她還不愛當吳淑珍呢!沒辦法,她有輪椅過敏癥,不喜歡百萬珠寶,至于發票……她習慣隨手亂丟,不習慣收集。
雖然他五官不錯,身高不壞,勤奮上進,努力有為,體貼溫柔,處處順從,但——她不要他!
打進門起,她問他是不是同性戀,他斯文回應;她問他交往過幾個女生,他給的答案可以拿到一百分;她想盡辦法讓他難堪,但他誠摯熱忱,積極擺明——我就是要追到你。
「我從小研究密宗,開過天眼,不管陽間陰間,我都看得見。」語畢,她指指他頭頂上方,眯眼。
「知道為什麼你的頭發稀疏?因為有個很像章子怡的女鬼坐在你肩上猛拔你頭發;你平常覺得腰酸背痛嗎?沒辦法,她一直壓在那里,你當然不舒服。」
坐辦公桌的,十個有久個會腰酸背痛,很正常。但默默的話嚇到他了,他緊張地猛灌飲料,考慮回家後要不要找個通靈人士替自己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