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暗戀 第20頁

本以為來過這一遭,去世時便了無遺憾,哪里曉得,不管她來不來都是遺憾。

是貪婪作崇嗎?還是人心不足?天吶,她真的不想離開,不想結束三個月。有沒有一種方法教她的三個月無限延長?有沒有辦法,教她能將他永久收藏?

絕路橫在眼前,她知道,再不甘願,都得說再見。

再見了,她的愛情;再見了,她最愛的男人;再見了,如果有下一輩子……

不對,就算有下一輩子,也不是她能期待盼望的部分。

他的來生承諾江子月了呀,她不擁有他的未來,不能希冀下個輪回,他和她有的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抱歉,她真的好抱歉。

恨她嗎?是的,怎不恨,恨她的薄情寡意,恨她的自私自利,恨她過分地入侵他的心,但……她有什麼錯,十八歲的年紀想做什麼都是理直氣壯。

拭去淚水,絕望的殊雲抬眼望他。

單單一眼,她看見他濃烈的恨,看見他正一分分割裂、否決他們的過去曾經。

殊雲明白,她失去他了,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善關系,失去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她失去他的喜愛,失去他展開的心。

對不起。

輕輕掀動唇瓣,她對他有無數抱歉,若能估料今日,或者,她會在下決定前更加謹慎小心。

對不起,謝謝你給的幸福。

輕輕地,她在心底對他訴說感激,沒有這段,她永遠無從理解愛情的真貌是怎生模樣?

「你是我見過,最惡劣的女人。」他咬牙切齒。

喘息著,緊握的拳頭布滿青筋,他、谷劭居然教一個少女騙了感情,好笑吧,這樣的標題肯定比「谷劭始亂終棄」更引爆爭議。

「我只是……試探人生所有可能性……」淡淡地,她出口。

這句話引爆了炸藥,砰!炸裂他的神經,她居然在他身上試探人生?該死的女人!她有什麼權利?為了她的「幻想」、她的「不知道」、她的「新鮮好奇」,她拿他的感情作試探!

一個箭步,他跨到她面前,猛力抓起她的手臂,齜牙咧嘴。

「你以為我被你的美麗沖昏頭?陶殊雲,你未免高估自己。」她恬淡、他冷漠,他清冷語氣比什麼都更具殺傷力。

再傷他一次吧!再傷一次,然後你們將失去彼此,他不眷戀你,你帶給他的傷害便有限。

唇顫抖、心跳失去節奏,她蒼白著臉笑說︰「不是嗎?若不是我比辛隻漂亮,你怎會為我舍去多日感情?」

「當然不是,我將就辛隻是因為她有一雙月月的眼楮,至于你,我在你身上尋找月月來不及長大的過程。我不愛你,我愛的是月月的青春、月月的成長軌跡,換言之,你勝出,只因為你更有條件當月月的替身。」

是……這樣?殊雲無語,好傷心,真的好傷心,她只是月月的「痕跡」。

斑估自己了……可不是,她的確高佔,說她敞開他的心,何不說另一個月月為他推開心門?說她在身旁驅逐冷清,何不說是月月的影子陪他度過寂寥?

不是她,從來就不是她!劭一口氣否定了殊雲對自己的定義。

沒錯,他是對月月友善不是對陶殊雲心存好意,不管時光更迭,人事變遷,他只愛月月,他的專情教人無奈又敬佩。

「你要為一個往生人,自我封閉多久?」殊雲乏力問。

輕輕說,這句話沒有譏諷,有的是心疼心憐。

「在我心中,月月沒死,死的是你們這些女人的靈魂。」

劭用力推開她,殊雲不由自己地連連後退,她的腳撞到床腳處,順勢跌入床鋪中間。

措手不及,殊雲無法反應,在驚呼同時,他的唇欺了上來,封住她的唇瓣,他輾轉吮舌忝,那是她……未曾歷經的熱烈……

彼不得紊亂心跳,顧不得急迫呼吸,顧不得自己幾要失去知覺的身體,她不自主地汲取他的氣息體溫,在膠合的雙唇里重溫這段日子的親匿甜蜜。

可以嗎?可不可以許他們未來?可不可以和上帝作條件交換?可不可以讓時間停離留在這一刻,讓記憶亙久?

淚珠從眼眶翻涌,滑進發際,不忮不求的殊雲有了不平?她怨天尤人,她痛恨蒼天,恨祂讓自己人生短促得無從爭勝,恨祂讓月月先來、她後到,以至于無從競爭,她更恨自己,一顆無法更換的心,換不去對他的愛戀。

疼痛倏地傳來,殊雲來不及呼叫,劭離開她的嘴唇。

他咬她!

咸咸的血腥味滲進嘴里,唇痛心更痛。

哀著胸口,她知道自己將要暈厥,沒力氣了,她再沒力氣演出壞女人了。快把他氣走吧!她沒有時間了……

「畢竟年輕,你的接吻技巧比不上辛隻,希望你的未來夫婿,別嫌你乏味,願意花精神指導你。」

「月月也年輕,她的技術又能好過我幾分?」出口,句句艱辛,字含在嘴里,倚牆,殊雲的意識逐漸渙散。

「別拿自己和月月相較量,你比不上她,連她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怒轉身,劭用力踩著木頭地板,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步、兩步、三步……她忍著不暈倒,她在心底細數他的腳步,十七、十八……很好,他下樓了,殊雲緩緩閉上眼楮。

砰地一聲,大門被用力甩上,很好,他離開小木屋,松下心,用力吸取最後一口空氣,她容許意識離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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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病床邊沒有熟悉的父親和慧姨,只有焦慮的子健和安妮。

「別擔心,我常發生這種情形。」她努力擠出微笑。

「舅舅馬上趕過來。」子健握住她的手。他後悔自己的沖動,為顧及好友感受,竟忘記殊雲的病有多嚴重。

「沒事的,等我精神好一點,可以自己回台北。」

拿開氧氣罩,用力吸氣,正常人一定不曉得可以靠自己呼吸有多麼幸運。

「醫生說不行,你父親留在台北辦理證件,你將在最短的時間內到美國就醫。」

電話里,子健和安妮了解了殊雲所有狀況。

到美國便能獲得新生嗎?沒用的,殊雲苦笑,通常低于兩成的手術成功率,沒人會對它抱持希望。

「劭剛剛打電話給我,我們談了一下,你對他撒謊?」子健問。

「是。」她輕點頭。

「為什麼騙他你要結婚?難道不怕他恨你?」子健問。

「是。」

盡避恨吧,用恨她的力量支持自己走下去。只是……她有這麼大的力量嗎?她不過是月月的「痕跡」罷了。

扯扯唇,她懷疑自己,幼稚而愚蠢。

「是真的?你故意要他恨你?」

「是。」

「不擔心傷他?」子健問。

「擔心,但我相信劃開傷口,流了血、結過痂,他自會慢慢痊愈,怕的是,膿包裹在肉里,一天一年不消褪,隱隱抽著、痛著、恐懼著。月月是他胸口結不了痂的傷口,他的心日夜翻騰,走不出悲慘空間。如果我注定傷他,那麼我要做他的開放性傷口,只消幾天就能遺忘的傷痛。」沉重呵,她是那麼愛他,愛情從看他第一眼時開啟。

未正式進入青春期,她便教他緊緊吸引,她花了所有力氣、賭上性命,只求和他有段小交集,是上蒼眷愛,她成功了。

不管她是不是月月的影子,至少,他對她笑,對她釋放關心善意,她那麼成功地在他身旁站立,哪里曉得,一眨眼,時間過去,分離在即。

深嘆息,她愛他,愛極戀極,愛得希望他背過身便忘記自己,愛得期待他的人生即使沒有她,仍然處處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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