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別擔心,我听進妳的故事了,我會讀唇語,讀得相當相當好。」
「妳……」
「不要同情我,有時候我很慶幸自己听不見,這樣就听不見他們在床上的申吟聲……」她苦笑。
這天下午,尹亮君的故事在雙雙耳里,再次證明,愛情中的缺陷多于完整。
第一章
「啊……」
幸子小姐的尖叫聲從竹廳里傳來,一時間,所有的下人統統往竹廳方向飛奔而去。
廚娘先到,她拉開門,只見幸子小姐摀著臉,縮到房間內側,她又哭又叫,粉白的頸子泛起潮紅。
窗戶邊,幸子小姐最疼愛的寵物兔子,被人用繩子懸吊在窗口,血腥味充斥整個廳內。
「天吶,是誰?誰這麼殘忍?」
避家沖到幸子身邊,緊摟住幸子縴細的身子,不讓她看殘忍景象。
「是靳衣堂哥,他昨天恐嚇我把小兔兔關好,不然要讓我好看。」幸子哽咽說。
「我就知道是靳衣少爺,從他住進來開始,就不斷發生怪事情。」不用證據,大家習慣把問題歸咎到新來的家族成員——工藤靳衣身上。
堡藤靳衣是工藤家族的第三代子孫,第一代的工藤俊雄在世界大戰後,以成衣起家,幾十年的苦心經營,逐漸將成衣業轉為百貨業,成為日本百貨界最炙手可熱的當紅者。
堡藤俊雄有兩個兒子,老大工藤燦宏二十歲到台灣尋求商機,卻迷戀上台灣小姐——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小護士。
堡藤俊雄對他們的愛情百般阻撓,但兒子堅持娶護士為妻,情願拋棄財產繼承權。為這件事,兩父子撕破臉,斷絕父子關系。
另一個兒子工藤燦立遵照父親意思,娶進符合家世的名門妻子,而妻子生下女兒幸子後,便不再懷孕。
偌大家族竟成單傳,三千寵愛集一身,幸子成了工藤家的唯一繼承人。
然,年初台灣傳來消息,工藤燦宏和妻子在車禍中雙雙去世,十三歲的兒子工藤靳衣奇跡似地只受到輕傷。于是,工藤俊雄親自前往台灣,處理兒子的後事,並帶回孫子。
堡藤靳衣是個讓人百分百滿意的小孩,他冷靜聰明、早熟慧黠、沉穩而不浮躁,繼承了父親所有優點。
而他的學習能力更是讓老師咋舌,到日本不過短短三個月,非但迅速適應日本語言、生活型態,還在媒體的強力曝光下,帶起一股風潮,媒體人甚至評論他是慶田百貨未來的唯一接班人。
他是光芒四射的明星級人物,從出生就是。
爺爺的全心注意、媒體的吹捧,讓幸子母親浮起隱憂。
靳衣才十三歲,就有本事影響丈夫女兒在家族中的名聲地位,那麼十年、二十年後,他們在家族中還有立足地嗎?
于是,一場家產爭奪戰悄悄掀起。
幸子的禮服被剪破、幸子的作業簿遺失、管家的菜錢被偷,接二連三的事件,引發下人對靳衣的反感,他們的目的是將靳衣趕出工藤家。
不過,靳衣沉住氣,他從不向爺爺訴說自己受到的不平待遇,他比平常更力求表現,教他經濟、商學的家教老師夸獎他,學校老師以他為傲,他的光彩絲毫不受這些負面事件影響。
他的沉穩讓幸子的父母親更覺事態嚴重,認真拿他當對手,處處提防,陷害。
「對啊,他把幸子小姐的洗發精換成膠水、把幸子小姐的衣服剪破,還有,要不是我發現得早,看見他在廚房里鬼鬼祟祟,恐怕幸子小姐的晚餐會讓他下毒藥。」佣婦說。
她一面指揮長工清理窗邊的兔子尸體,一面拿抹布清洗血跡。
「我就說嘛,他母親出身不好,生出來的孩子自然大有問題,真不懂,老太爺干嘛讓他進門,要是換了我,一定不讓個雜種來污辱工藤這個高貴姓氏。」廚婦忿忿不平說。
「唉,自從他來,幸子小姐受了多大的委屈,偏偏老太爺重男輕女,視而不見,老是大事化小……小姐,委屈妳了。」管家為幸子擦去腮邊淚痕。
她真不明白靳衣少爺心里在不平衡些什麼,幸子小姐這麼溫柔美麗,他怎麼忍心傷害?
「不是我多心,我老覺得上次小姐出車禍,和他月兌不了關系,哪有好端端的,煞車突然失靈,你不覺得巧合?」廚婦又說。
躲在管家懷里的幸子,抿著唇偷偷笑開。
她又贏了,一次兩次無數次,她要藉由下人的嘴,讓工藤靳衣無法忍受,自動求去,爺爺那方面,她是不做指望了。
「我好害怕……管家,麻煩妳打電話請我的父親回來,這里……我不敢住了。」
啜泣兩聲,幸子低頭,悄悄把手在裙上擦兩下,兔子暖暖的血液彷佛還留在她的掌心當中。
「小姐,對不起,是我們沒把妳照顧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
「我不管,我不要住在這里,我要搬出去,靳衣哥哥不喜歡我,我走就是,我不要再看到這麼可怕的事情。」
「我看……這次事情鬧大了,還是請老爺和老太爺回來。」
避家拍拍幸子,回頭,發覺靳衣正倚在門外,冷眼看著屋內。
「靳、靳衣少爺……」廚婦也發現他,說話頓時結巴。
說不上來為什麼,瘦小的靳衣少爺讓人害怕,他有一股天生的威嚴,教人不敢正視他的雙眼。
凌厲眼光掃過屋內所有人,他慢慢踱到幸子身邊,幸子不說話,縮進管家懷里,抖得更厲害。
他不管她的退縮,硬是湊到幸子耳邊說話。
「妳想找出凶手嗎?相不相信靈魂說?就算是一只小小的兔子,也有靈魂,牠會在死亡的前七天,天天回到主人身邊,告訴主人,殺害牠的真正凶手是誰。」他嘴角掛著冷笑僵住,表情嚇人。
他知道兔子是她動手殺死的?他看見了?他錄像了?所有人會知道那是她的詭計?會用看他的眼光看自己?
恐慌、害怕!她的心狂跳。
倏地,時光倒退,兔子的鮮血噴上她的裙子,溫溫熱熱的血腥味充斥,幸子開始尖叫,指著靳衣哭喊︰
「你是魔鬼!你一定是魔鬼!」
「我不是鬼,鬼會在半夜出現,向人索命。中國人有句話說,死不瞑目,我看到妳的兔子了,牠不閉上眼楮,它在等著向殺牠的人討命。」靳衣冷言。
「你、你胡說,我才不怕,你嚇不了我,你是壞人!你、你、你是……」幸子嚇得語無倫次。
靳衣嘴角往上輕提,旋身,離開竹廳,跨開大步。
幸子眼楮四下梭巡,一陣風、一片落葉,都讓她嚇得尖叫聲連連,再多的人都安慰不了她的恐懼。
這天過後,幸子開始看心理醫生。
事件發生後,靳衣受到懲罰。
他當面恐嚇幸子的行為被下人夸張加倍,繪聲繪影的描述,讓他得到鞭刑三十下,由叔叔親自動手。
這是工藤家的家法,他不喊痛、不掉一滴淚,冰冰的、酷寒的眼神望住執刑的叔叔,望得他心發慌,下手的鞭笞軟弱。
這件事過後不久,又發生另一宗綁票事件。
這次讓靳衣徹底覺悟,他明白自己的光芒不會帶來任何好處,于是,他用另一番態度面對生活,他變得放蕩荒唐,他交女朋友、搞飛車黨,他時時進出警察廳,直到光芒逐漸被埋沒。
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工藤俊雄對他徹底失望,不再將他列入接班人選。
他果真墮落?
並不!他自習、他找到父親生前好友松島叔叔,從他身上學習所有與商業有關的知識技能,他儲存能量,告訴自己耐心等待,總有一天,他將取代叔叔,討回他在對方身上所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