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 第18頁

「于坊來了?我去找她。」

听到救星出現,幼幼忙跳起來,往辦公室的方向沖。

提起幼幼的衣領,他及時把她拉回餐桌。「別跑,把東西吃完才準跟過來。阿文,盯著她把東西全吞進去。」

他對幼幼霸道慣了,也承認這是壞習慣,可是……他並不想改,因為控制她,有趣又好玩!

一待季陽離去。幼幼立刻對阿文說︰「不公平對不對?他自己可以不吃完,我就不行,我好可憐!」

她的可憐哀歌唱了十分鐘,東西半口都沒塞進肚子里,阿文急得跳腳,他還有事等著去處理,忍不住了,瞄瞄廚房、瞄瞄門外,趁左右沒人,他迅速拿起幼幼的餐盤,三兩下將食物吞進肚子里。

「好啦!妳的可憐結束,快走!」

輕聲歡呼,她給救美英雄一個熱烈掌聲,匆匆跑出她的阿鼻地獄。

特地繞到花圃里,摘下幾枝向日葵,打算送給于坊,整整排排,排出一把花顏朝外的火炬,她常戲稱它是奧運聖火,將會代代延續。

季陽說他喜歡這個想法,于是,在牧場開闢兩分地種植向日葵,每到花季,金黃葵花成為牧場里最受歡迎的觀光景點。

季陽說︰「向日葵之所以美,不在于它的花色鮮艷,它美在永遠追逐太陽,不放棄光明希望。」

當時,她笑著問他︰「如果我當向日葵,你願意成為我追逐的太陽,教會我永遠不放棄希望嗎?」

捧著火炬,幼幼走近辦公室,甫近門口,她听見章于坊和季陽對話,她不曉得這時候闖進去是否不禮貌,也許在門口稍待一會兒,等他們聊完再進去!

「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推托的,反正我爸媽那關,我鐵定過不了了。」章于坊拍桌子急說。

「他們是催得緊,不過大哥、二哥剛結婚,我有不錯的借口。」

「可惜,我沒有大哥、大姊,我死定了!」

于坊又急又氣,她不想嫁給哥兒們,可惜那個夢中情人不知道死到哪里去,至今尚未現身,也不想想,再幾年她踏入三十關卡,屆時,她不想隨便亂嫁,恐怕也由不得她。

她的焦慮讓季陽好笑,噗哧一聲,他的良心被狗啃掉。

「你不要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我百分之百敢確定,我爸媽有足夠說服力,說服你爸媽在年底之前為我們舉行婚禮。」

「如果t這樣……」

「不可以『如果』不準『如果』,婚姻是大事,你不要用這種輕忽隨便的態度看待。」于坊恐嚇他。

「妳希望我怎麼辦?」

「拜托你積極一點,把那位蘇大小姐找出來,拖她進禮堂,逼她嫁給你。」

于坊的說法讓季陽一愣。好久了,久到他不再期待琇玟來信,她的影像在他腦海間漸漸褪去,他幾乎不再記得兩人之間的曾經。

是什麼堅定他非得和琇玟共結連理?

是了,是幼幼的深切提醒。她告訴他不可以亂交女朋友,要專心一意等待琇玟,幼幼說她是糾察隊,會時時盯住他,不許他風流。

幼幼的長期叮嚀讓他自己和身邊人認定,他愛琇玟愛到不能自己,千年萬年,他會守住思念,期盼重聚。

還愛琇玟嗎?季陽自問。多年過去,他沒自省餅的心,給不了他一個確定。

不愛?不,那年他們相約愛情,在藍天下,在碧海間;然而,他愛她嗎?感覺已淡……

「想什麼?我在同你說話耶,認真點!」

「對不起,我閃神了。」

「少用笑臉敷衍我。說!你有具體計畫嗎?」

「沒有。」兩手一攤,季陽說。

「你至少想想辦法找到那位神秘情人。」

「美國那麼大,我無從找起。」

他不想找,想法定形,是的,找人的心情在光陰里轉變。

「那,另外找個你喜歡的女人?」

「妳自己也說,只能期待夢中情人出現,無法主動制造夢中情人。」

「你和我不同,你是男生,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娶誰都一樣,你看冠耘哥,隨便娶只張揚鳳凰,日子不也過得好好的!」

于坊的自私很可惡,季陽沒認真她的話,他隨口開玩笑︰「到時我真沒有對象的話就娶妳,反正妳是最合適的女人,他說我喜歡妳,妳不討厭我,而且……」

門外,幼幼被石化了,他們討論的每字每句敲打著她脆弱的神經。

琇玟姊不出現,誰都無能為力,而最痛人心的是,他說他喜歡于坊,她是他身邊最適合的女人,他們……

轉身,她听不下去,高舉火炬的雙手垂下,花瓣劃過地面,留下一道金黃心碎,風來……吹散金黃,掩沒心碎。

口中的酸嘗盡,剩下的是苦澀,吞進肚中的苦,一吋吋啃噬她的心……

季陽的話總繞在她耳邊,他告訴于坊,她是最合適的女人。

這段竊听讓幼幼正視事情,三年了,季陽有權利放棄等待,哪段愛情能對男人要求三年,或者更多?況且,琇玟姊並不在他身邊。

當琇玟姊不再是他們相處的原因,她將何去何從?

留下來,給予「姊夫」和「好友」深切祝福?

她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幼幼決定拉開距離,學習不和季陽在一起,她不要一旦失去,生活跟著失去動力。

她是務實的女人,當感情不能被幻想時,她聰明地逼迫自己不去幻想。

于是,她突然忙碌起來,彷佛人事主任重用起她,讓她時刻不得空閑。

她處處避開季陽和于坊,時時向自己確定她是員工、他是老板,維系他們之間的,是一紙薄薄的工作契約書。

她試著在他進屋前入睡,不給他機會詢問,也試著將他的身影自腦中驅逐出境。

她成功了嗎?顯然不,當想他、愛他、期待爭取停駐在他身邊分秒,成為生活中的慣性,她想改變慣性,談何容易?

坐到菩提樹下,她想念季陽,明知道他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還是堅持用思念取代相見。

這棵樹是冠耘先生為小書種下的,小書經常在這里作畫,在這里幻想兩人之間不存在的愛情。小書離開牧場後,菩提樹下空蕩蕩,少了傷心人。

幼幼靠到樹干上,臉貼著粗粗的樹皮,嗅聞著植物芬芳。

回想以前,她和小題常勸小書認清愛情,她不肯听,到最後……不,他們之間走不到最後。

她和季陽之間有愛情嗎?

恐怕沒有。

季陽對所有人都親切,不管是于坊、小書或渟渟,他不是暴躁的亞豐先生、不是冷酷的冠耘先生,他是牧場里最有同情心的老板,所有員工都愛戴他、暗戀他。

听于坊說,他在台北總公司也是這樣,走到哪里,不時接收愛慕眼光。

他終要回到台北的吧!那里才是他主要的工作場所。

綜合所有觀點,他可能是琇玟姊的情人、可能是于坊的丈夫,就是與她無緣。

他對她,不過是姊夫對小姨子的愛憐,雖偶爾擦槍走火,兩人之間燃起曖昧,但終究是偶爾,愛情是種常態,不該偶爾出現,對不?

所以,他們之間不是愛情、沒有愛情,她壓抑的部分不叫情。三年了,她否認愛情的次數和憎厭自己的次數一樣多。

「妳在躲我。」

于坊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回首,于坊大大笑容對上幼幼,而季陽就在她身後五步處。

他們已經「形影不離」了?酸在齒縫間流竄,她分明記得沒吃酸啊!

幼幼搖頭。三年前琇玟姊剛離開,她有權要求季陽為琇玟姊守情,然三年了,妳怎能要求他對一封封不能回的信函忠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