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滋味 第6頁

嚴格來說,亞豐和季揚不應該給予太多意見,因為這里是大哥一手打造出來的王國。

姜家歷代經商,尤其到了冠耘父親這一代,夫妻聯手,更是將家業擴大好幾倍,成了國際間知名企業。

姜家子女個個學商,但冠耘對經商不感興趣,大學畢業那年,為了躲避繼承家業的責任,一個人帶著為數不多的存款來到南台灣,他一塊地、一塊地的買,從五頭牛、三只羊起家,幾年下來,他有了自己的事業基礎。

然後,姜家老二奉父母命令南下尋回大哥,卻也淪陷在南台灣的美景當中,接著老三、老四手足情深,成為南台灣的新移民,獨留體力還算不錯的父母親在北部繼續孤軍奮斗。

這幾年,他們致力朝觀光路線走,陸陸續續成立了園藝部門、飯店部門、客服部門等等,成效不錯,目前的一百三十五間客房早預約到年底,所以季揚和亞豐才想說服大哥,再增建五百間客房供給所需。

「我有個構想,如果我們和民營巴士業、保險業和旅游業合作,規畫休閑路線圖,客人來到我們這邊,一方面可以享受農莊度假的優閑,另一方面有專車接送他們到旅游景點,不管是玩水、參觀海生館或到國家公園都有,這樣不但能滿足旅客的需求,也能替我們帶來一筆為數可觀的進帳。」老二亞豐說。

「沒錯,最近客服部提出一份報告,我覺得很可行。他們計畫研發多項乳制品和紀念品,是外面買不到,也看不到的東西,來供應旅客選焙。

「他們打算從下個月先試賣,我已經同意了,試賣評估報告最慢會在兩個月內出爐,如果每天能多出兩千位顧客,銷售成績會更好。」老三跟進勸說。

「你們估算過兩百間客房的成本和回收率嗎?」大哥問。

「細節部分還沒出來,因為廣告和活動設計需要我們開會再討論。」三個兄弟正談得起勁時,有人來敲門。

「請進。」老三季揚說。

進門的是主管廚房的林媽媽,她兩手絞著圍裙,一副有話說卻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林媽媽,有什麼事盡避說。」老二亞豐說。

「我是想,能不能請亞豐先生把渟渟調到別的部門?」

這些話實在很難說出口。她明白,廚房是渟渟能待的最後一站,再要求把她調走,恐怕只能將她調到飛雲農莊外頭。

又來了!亞豐開始痛恨自己掌管人事部門。

「她又做了什麼好事?」他想殺人。

「渟渟很認真,真的,沒有人像她那麼努力想表現,只不過……」

頓了頓,林媽媽能替渟渟講的好話實在不多,但想起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她別告狀的可憐模樣,她又不得不絞盡腦汁多編些好听話。

「只不過她的行動能力像白痴?說吧,她又做了哪些蠢事?」季揚看好戲般盯住二哥的憤怒表情。

「她切苦瓜削皮不去子;芹菜只留葉子扔掉睫;鹽巴味素分不清,這些都是小事,她在廚房一個早上,十根手指七根傷,員工嫌午餐有魚腥味,但我哪敢說那是渟渟的血,亞豐先生……」

林媽媽很為難,就算她不在意有了渟渟後工作加倍,她還是得保護大家的安全啊!

要不是渟渟開了瓦斯爐,火沒點著任由瓦斯外泄,卻完全沒知沒覺,差點害死七條人命,她多半還會忍下去,可是……唉!她只能說,渟渟不適合在廚房工作。

「我知道了。」

驟然起身,亞豐凝住一臉寒霜,大步跨出屋外。

「亞豐先生……」

林媽媽回頭看看大老板冠耘和三老板季揚,一個冷漠、一個似笑非笑,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

不行,亞豐先生怒不可遏,渟渟會倒大楣,她得跟著,想辦法救人。

門是被踹開的,渟渟嚇得彈跳起來,手上盤子以垂直方式落地——

鏘!一個變四片,復利成長。

「對、對不起。」

這是她進入飛雲農莊後的第一百七十七次對不起,如果說對不起是一項工作,那麼這就是她截至目前為止,做得最棒的一份工作。

他步步逼近她,狠狠瞪住,氣勢嚇人。

他的眼楮很凶,有點像萬華之狼,一口、一口……嗚……她的肉很酸,不好吃啦!

痹乖地,她低下頭;乖乖地,她用頭頂看他,以表示崇拜之情,雖說,她愛死了抬頭凝視他的帥臉。

「你專做好事?」

嗚……他的聲音很凶,很像萬華之狼啦。

「對不起,我打破盤子……」

一百七十八!

聲如蚊蚋,仿佛說得越小聲,罪過也會跟著變小。

「大聲一點。」

苞隨在他暴吼之後的,是一記重捶。

嗚……他的動作很凶,很像萬華之狼啦!

就這樣,在萬華之狼面前,她的頭越垂越低,一分分接近地面,直到折腰,成了日本人的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打破盤子。」

認錯之後,她蹲,撿拾她的「復利」……

「嘶……」渟渟倒抽一口氣,第八根手指遇害,血從指端迅速冒出。

「啊!」

這一聲是跟上來的林媽媽發出的。

可憐哦,一天之內流那麼多血,晚上得給渟渟煮碗豬肝湯補補。

鮮紅的血惹紅亞豐的眼楮,一個箭步街上,他拉住渟渟就要往外。

「亞豐先生,不要趕她離開,我留她在廚房就是了。」林媽媽同情心大作,置廚房眾員工的生死於不顧。

了不起,不讓她踫刀、踫瓦斯、踫熱湯、踫菜……然,除了這些,廚房里還有什麼可以踫?

「請你不要趕我走,我以後一定乖乖,我洗菜會削皮;記得芹菜不吃葉;切肉不加血;咸的是鹽、甜的是味素;開瓦斯時注意小心,不讓瓦斯外泄……」

渟渟喃喃把林媽媽交代她的事一項一項復述,但她還是不明白,甜的明明是糖,怎會是味素?

「什麼!?你讓瓦斯外泄?」亞豐陡然回身,抓住渟渟的肩膀問。

「我、我……」

眼淚滾下來,紅紅的兩酡嫣然浮上雙頰,她美得不像話的哭相,再度呈現在他眼前。

「你不知道瓦斯外泄會死人嗎?」

吼叫、再吼叫,這是他唯一能對她做的最殘酷事情。

渟渟的淚流、血也流,天!她身上的水分多到不像話。

看不下去了,亞豐抽出兩張面紙,迅速將她的手指圈起來,用力止壓,這一壓,止住了紅色血液,卻壓出她更多淚水。

「請你、請你不要。」她哭得像八點檔女主角。

「我沒有要謀殺你。」他咬牙切齒。

偷偷看他一眼,他的牙關用力過度,在下巴左右側形成兩道張揚勢力,渟渟抖抖顫顫,望住他的雙眼泄露出恐懼。

「你的手……」她指指他粗殘的止血法。

「你在怕什麼?」

受不了她的表情,好像他是動物園里的凶猛禽獸。

「你、你好像萬華之狼。」

抖抖抖,她一不小心把心中的話全盤出口。

「你說我是萬華之狼!?」

他沒控告她謀殺,她反而指控他是狼?他要真是狼,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一口咬下她這顆笨腦袋。

「不是啦,我只是說……好像……」

淚滾得很凶,他越大聲,她的淚就流得越順暢。

「像?」音調往上揚了揚,左手也跟著往上揚。

他要打她了,她知道,他馬上要打她了!脖子來不及縮,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右臉頰,痛在下一秒鐘侵入知覺。

抹抹抹,他用了八成力道幫她擦淚,他拿她的臉當牛皮刷,淚拭去的同時,順道謀殺掉她右臉三千五百萬個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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