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肥肥死了。」她捧起草地上的小魚缸,紅紅的眼楮又分泌淚液。
魚死了?
亞豐記得渟渟說過,斗魚是她最好的朋友,從來都沒有人肯耐心听她把話說完,除了斗魚和他,所以他們是她最好的朋友。
「沒關系,我再買一只給你。」
「它們不是肥肥。」
「只要你對它們和對肥肥一樣用心,它們也會回饋你同樣的感情。」
他騙人,她對他全心全意,他並沒有回饋同樣的感情,她不信他說的話。
「我們把它埋起來,它已經死了,再把它泡在水里很可憐。」
渟渟把魚缸交給亞豐,他在地上挖個小洞,將魚埋進去,再將玻璃缸倒放,用泥土固定,肥肥有了一個別致的玻璃墓碑。
「我們回去。」
他下令,她還不是很想走,但沒辦法,她習慣遵守他的命令,上馬,在雨中回航,她的心遺失了快樂。
不過是出去找人煮碗姜湯,亞豐回來時,渟渟又不見了,他應該大發脾氣的。
他拉開她的衣櫃,想檢查她的衣物在不在,卻發現她縮著身體,坐在衣櫃里面。
「你在衣櫃里面做什麼?」他的表情是釋懷,不是憤然。
「對不起。」她沒抬頭,頭枕在膝間對他說抱歉。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躲在衣櫃里面?想引起別人注意嗎?」他聲音上揚。
注意?注意什麼?他的話很難懂,她放棄理解,索性做起縮頭烏龜。
「快出來!」她搖頭。
「我數到三,一、二、三。」
她搗住耳朵不听他,擺明反抗。
「薛渟渟,你皮癢嗎?」
她的皮不癢,是心很煩,她不想見他、不想見任何人。
對付不听話的小孩,亞豐只有一個辦法——仗勢自己比人家高大的身材,欺壓。
把渟渟從衣櫃里抱出來不難,難的是怎麼把烏龜頭從殼里拔出來。
「看我。」
她不看,他將她的臉捧起來。
「說,為什麼要躲到衣櫃里面?」
「我在想事情。」這是她的習慣,她容易分心,一個暗暗的黑色空間有助於她把事情想清楚。
「為什麼想事情要躲到衣櫃里?」
「因為我在想很難的事情。」
以這種問法,他問三百年都問不出他要的答案。
「你每次想事情都要躲到衣櫃里?」
「是很難的事情。」
懂了,她只是在執行她的習慣。
「說吧!你在想什麼很難的事情?說出來,我幫你。」
「你幫不了忙。」
就算他很聰明、就算他很厲害,他都沒辦法幫忙她變成他想要的女人。
「試試看,說不定我可以。」他從不鼓吹女人說話,這是頭一遭。
好吧!是他硬要她說的,後果自己負責。
「我很生氣自己,沒有辦法勉強你喜歡我。」渟渟說。
又是這件事,她比他想像中更固執。
「我沒有討厭你。」
沒有討厭?這是他最大的限度嗎?大概是吧!他只喜歡聰明的女人,除非改變她的基因,否則他們是永遠不可能的。
結束這個話題,他的忙只能幫到這里。
「好了,把姜湯喝下去,免得明天真的重感冒。」
「我重感冒你會關心嗎?」最笨的女人才會以為傷害自己,能換取男人真心,不過沒辦法,渟渟的愚笨有太多人可以替她證明。
亞豐不說話,踫到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他有權保持緘默。
他靜默,她也不語,合作地喝掉他手中的姜湯,味道很不好,但是沒有別的口味可供挑選。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問他,可是想到他不是專屬她的阿諾,她就提不起勁說話。
內線電話響起,亞豐替渟渟接起來,是幼幼撥來的。
「渟渟,是你嗎?亞豐先生在不在你那邊?」
「我是。」
一听到他的聲音,幼幼認出來。
「亞豐先生,請你到招待廳,辛小姐來找你。」幼幼說。
「雅雯來找我?」
「是。」
「請她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幣掉電話,他回頭對渟渟說︰「你休息一下,等會兒,我讓人幫你把晚餐送過來。」
替渟渟蓋好棉被,他把空碗帶走。
「是誰打電話給我?」他臨走前,渟渟問。
「是幼幼打來的,她不是找你,她要找我。」
「噢。」
「休息一下,晚上有時問我會來看你。」
他走了,不大的宿舍變得空洞洞的。
她坐起身,手兜攏住雙腿,呆呆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
她不懂,他不喜歡她,為什麼要對她好?為了昨夜嗎?可他不是說過,他們是成熟男女,誰也不用為誰負責。
他說不討厭她,不討厭是很好的標準嗎?可是再笨的人都知道,不討厭離喜歡是一條多遠的路程。
「渟渟,你好一點了嗎?」幼幼敲了兩下門,走進屋內。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們成了好朋友,不管是小書、小題或是幼幼,渟渟都好喜歡她們。
「我沒事。」渟渟答得意興闌珊,眼楮又望向窗台。
「和我說說話好嗎?小書離開、連小題都離家出走,我找不到人可以談談,心情糟透了。」
心情糟糕的感覺,她很清楚。渟渟是個有同情心的女孩。
「好,我們談談。」她拍拍床鋪,要幼幼坐下。
「亞豐先生說你的斗魚死了,很難過,要我過來陪你。」就這點細心,她猜想亞豐心里有渟渟。
「我的斗魚陪我很多年,我以為它會活到和我一樣老,和我一起進天堂,沒想到它先死了。」說到肥肥,她免不了傷懷。
「魚呢?」
「亞豐幫我把它埋起來。」
他說要給她買一大缸魚,不曉得他會不會記得?
「你的斗魚一定會想念你。」
「我好想它,不過,總有一天我們會踫在一起。」
「踫在一起?」幼幼不懂她的話,魚不是死了嗎?
「我媽媽常告訴我們,人要相信緣分、相信前世今生,這輩子如果我們和心愛的人不能在一起,一定我們的緣分太淺,也許下輩子,緣分變深了,就能一生一世。」
前世今生?緣分?幼幼在口中喃喃自語,可不是,這種單純的相信,會讓心情變好。
「渟渟你真聰明,這種想法會讓人心里好過些,你應該早點把這些話告訴小書。」
「小書走了?」
「對,她清晨向冠耘先生請辭後,提著行李離開。」
「她去哪里?」
「沒有人知道,我問過她,她說自己也不確定。」
「你能不能聯絡上她,用手機或E-Mail之類的,她可以先到我家里住,我爸媽會喜歡她。」渟渟熱心。
「她沒有手機,我想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治療傷心?」渟渟問。
「應該是吧,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免不了受傷。」幼幼說得沉重。
「是呀!會受傷。」這個經驗,她有了。
「幼幼,你剛打電話來找亞豐,什麼事?」
她的問題讓幼幼難以啟齒。
「你不說話,是不是很壞的事情,不能告訴我嗎?」渟渟猜測。
「你先回答我,你認為自己和亞豐先生的緣分夠不夠?」幼幼遲疑後說。
「我想不是太夠。」假若她再努力—些些,不知道他們的之間會不會有緣有分?
「為什麼不太夠?」
「他說我不適合他,就算我們在一起快樂生活,他也不會娶我。」她哭喪著臉,這個事實她在心中讀過一千遍,要釋懷,真的很難。
「你決定放棄他了嗎?」
「是他不讓我把握。」
「你想回台北?」
「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他不想留我。這些和你找亞豐的事情有關嗎?」
「是的,辛小姐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