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招頑夫 第24頁

對于心愛女人的疼惜與不舍,他很有經驗,在Steve平板臉上,他看見和自己相同的驚惶。

記得當他听見呆呆說蠢蠢死掉時,他的心和他一般,無法平靜。

「我陪伴代代時,她情況會好一點,我想畢竟是雙胞胎,我們的心靈能相通的。所以白天我都會在這里陪她,可是晚上……」她很委屈地偷眼望寇磊。

「不準癟嘴,一個呆呆睡不著已經夠悲慘,我不想照顧兩只熊貓。」他一口氣否決淳淳的肖想。

「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她現在不用天天靠點滴維持生命,她能吃披薩,而且她最喜歡……」

「夏威夷口味。」Steve接口。

「你怎麼知道?」淳淳嚇一大跳。

何止知道,他還曉得她專挑上面的鳳梨,把一個披薩挖得坑坑洞洞。

言談問,三人定到一個房間面前。「到了,代代在里面,你要有心理準備,她……」

「她不一樣了?放心,有一天她會和你一樣健康。」

他的自信無緣由,但他確信愛他的那個女孩會再度回來,為了他的愛。

門開啟,白色的房問、白色的家具和白色的天使,Steve心心念念的女孩憑窗而坐,天空很藍,藍藍的天空照映不進她美麗的眸子,她豐富的眼神不見,只余下空洞和貧乏。

她的手在膝間相疊,鑽石手煉套在枯瘦腕間,顯現不出燦爛奪眼;她胸前有一個金發女圭女圭,貼著她的胸,坐在她的腿上。

他走向前,白色天使安靜得仿彿不存在。

「代代,我來了。」

他的手落在她長發披掛的肩上,她縮了縮,沒回頭看,直覺把自己縮進牆角邊緣。

「忘記我了?你總是忘記……要不要看我一眼,或許只要一眼,你就會把我記起。」

對于他的話,她沒反應,她低頭,環住赤果腳踝,身體微微發顫。

「你的意思是拒絕?你居然拒絕看我……」

如同他當年拒絕把她留在身邊,他體驗到她的傷心欲絕。

退後幾步,他理解淳淳說的話,的確,她不再是他認識的代代。

他坐在落地窗左側、離她最遠的地方,望向天空,他想,當代代看上面時,心里想什麼?

Steve無語,室內落入一片寂靜,這十個月,她都在相同的寧靜中度過?

愛講話的代代怎能忍受這樣的無聊?怎能不吵人帶她出門逛逛?心在扭絞翻覆,對她的愛在胸膛壓縮,悶痛隱隱……

他不再靠近,危機解除,她微微抬起頭,再度仰臉望向窗外天空。

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他們在寬寬的落地窗兩邊分立,兩雙沒有交集的眼楮落在同一片雲層,沒人知曉他們的心思是否相同。

時間分秒過去,他們維持相同的姿勢不變動。

中午,送飯的護士進門,她在遠遠的門側輕輕對代代說︰「你一定要吃點東西哦!不然下午醫生又要來幫你打點滴。」

是叮嚀不是威脅,她的溫柔像怕驚嚇代代般。

護士出門,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在Steve開始擔心披薩要變冷的同時,代代站起身,她低頭,不看往他的方向,把懷里的女圭女圭輕輕放在床上,拉過棉被蓋好,然後才走向桌邊披薩。

拿起塑膠刀子,她開始挑挖鳳梨,很有秩序性地,她挖光第一個八分之一塊披薩上的鳳梨,然後她挑出第二塊八分之一的金黃鳳梨。

Steve走到她身邊,沒說話,對著她攤開掌心。

代代停下挖鳳梨動作,偏頭……塑膠刀子在空中停住,緩緩地,頭抬高一吋、再一吋,當兩人的眼光即將接觸時,她放棄了,垂頭,視線落在手中的刀子上面。

久久,鏡頭停格,當醫生和在監控廳的淳淳、寇磊準備有所動作同時,教人詫異地,代代竟然將刀子交到那個攤開的大大掌心。

監控室的三人同時松一口氣,醫生對淳淳說︰「他是除了你之外,第二個代代不排斥的人,我想這是個好現象。」

「是不是當她不再排斥所有人時,她的病就好了?」淳淳問。

「應該吧!不管怎樣這是個好開始,你們可以放心。」說完,醫生離開。

淳淳安慰地投入寇磊懷里。「磊哥哥,媽咪一定在天上保祐我們。」

同時間,病房里面,Steve接手刀子,切下一塊沒有鳳梨的披薩,然後把刀子交還給代代,這次代代的遲疑只有一下下,她繼續挖鳳梨,然後在下回他伸手借刀子時,很自然遞過。

這頓飯,她吃完鳳梨和十六分之一披薩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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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介意他用她的廁所、不介意他吃她的披薩、不介意他用她的紙張畫下一個個不像代代的代代,對于他在屋里的動作,她都視而不見。

兩個星期了,她沒看他一眼,許多人在這種情況下早打退堂鼓,但他出奇地有耐心。

當所有人看不到代代的進展而沮喪時,他為了能在距離她只有六十公分的地方看窗景而開心;為了他能在她的床下打地鋪,她非但沒減少睡眠時間,反而足足多睡一個小時而開心。

盡避,她會在半夜起來好幾次;盡避,她在等待黎明時,會遠遠繞過他走到窗邊;盡避,她還是努力不讓自己看他一眼,但他知道,她習慣他!

昨天,他向淳淳學了一首歌,是那首他在受槍傷時,代代在他耳邊唱的歌曲,淳淳告訴他,這是她們母親習慣在哄雙胞胎姊妹入睡前唱的歌曲。

台語對他來講非常困難,然他立誓為她做盡所有困難事。

兩點了,代代還沒睡,Steve躺在地板上,雙手支在後腦,眼楮望向窗外月光,他听見她在床上翻動聲音,她第七次偷看他,但視線總停在他的長腿上方,從沒延伸到他的脖子以上。

嘆口氣,他開始唱歌--

月娘光光掛天頂嫦娥在那里住

你是阮的掌上明珠仔細給你養

看你周歲、看你收涎看你在學走

看你古錐、健康活潑相片一大疊……

一次、兩次……無數次,他唱到口干舌燥,唱得她的淚趁夜色模糊落進枕畔,他仍唱著,直到床上的人閉起眼楮,向久違的夢鄉道安。

夜深人靜,蟲聲唧哪,漆黑的夜里透露清冷。

悄悄地,床上的人坐起身。

悄悄地,她從床的這一邊赤足下床。

悄悄地,她抱起棉被。

悄悄地,她跪在他身邊,側身,躺進他的手臂,被蓋上,清冷趕到棉被外。

他清醒,在她的頭靠上他的那一秒,微笑偷渡,這一天,他們無緣見到早起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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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療養院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他在關家附近買了一棟透天獨立別墅,佔地兩百五十坪,是附近最大的一棟房子。

房子里面有管家、有園丁、有幾個幫佣僕人,本預計至少半年,代代才能適應他們的存在,沒想到代代很爭氣,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們在身邊走來走去工作,都影響不了她的情緒。

于是,他慢慢帶領她一步步離開家里。

有時到寇家走走、有時回關家見見關漢予,偶爾,他還會邀寇家、關家或附近一些鄰居來家里烤肉、聚會。

代代表現得很棒,她沒有驚慌失措,牽住他的手,她試著對每個陌生的、熟悉的人微笑,她幾乎全好了,只是不說話這關……他始終無法突破。

牽起她,他們在盛夏的午後漫步,花圃里繁花爭艷,各色花朵隨風搖曳,風為它們吹送花香,引來好事蜜蜂為他們傳遞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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