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上) 第23頁

她不禁又想到那個晚上,站在寒風中等著男友,等到的卻是一個令人失望和諷刺的結局,可是這次絕對不會。

愛里的奴才和婢女全躲在遠處交頭接耳,沒人敢過去問,想到福晉以前的行徑,不免憂心忡忡。

「格格,都這麼晚了……」伺候的婢女不明所以,只想說服主子回房歇著,實在犯不著站在這兒等侯。

毓齡態度強硬地說︰「要是困的話,你們先去睡。」

「奴掉怎麼能先睡?格格……」另一名婢女有些辭窮,實在猜不透眼前這個主子在想些什麼。

無視她們的為難和疑問,毓齡就是非要等到人不可。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小時,也可能是一小時,她對時辰的算法還不是很習慣,只知道現在已經是半夜了,總算听到大門外有了動靜。

當納爾圖帶著兩、三分酒意跨進朱色大門,一眼就覷見杵在門內的妻子,高大身影在月光下一震,兩人就這麼面對面,誰也沒有開口。

最後,還是毓齡先說話,不想再這樣僵持下去。

「你回來了。」她只要想到納爾圖听到那些傷人的話,是什麼樣的感受,心就整個泛疼了。

納爾圖很訝異妻子會在這里等他,本能地應道︰「嗯。

「我有話要……」毓齡才上前兩步,就聞到了淡淡的酒味,眉心輕顰。「你喝醉了?」如果是,該先談,還是等他酒醒再說?

「我沒醉。」

毓齡只是輕頷下首,接著便伸手攙住他的右手手腕,不讓納爾圖有機會再閃躲下去。「不管有沒有醉,我先扶你回房去。」

因為驚愕妻子的舉動,納爾圖忘了要拒絕,也忘了要如何反應,只能任由毓齡攙扶著他走向兩人居住的院落。

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奴才和婢女都是滿臉錯愕,原以為福晉會故態復萌,又要故意在下人面前讓郡王爺下不了台,結果跟原本預料的相反,不禁開始相信她真的變了,真的跟以前不一樣。

走進寢房內,毓齡先讓兩名嬸女離開,然後關上房門,就是不想讓任何人听見她和納爾圖之間的談話。

納爾圖解下肩頭上的披風,這才轉身面對妻子,只不過三天不見,卻仿佛過了三年,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在動了真感情之後,想耍和她形同陌路,更是難上加難。

「坐下!」毓齡真的動怒了。

他一怔。「你……」

「你躲了我三天,我想我有權利發這頓脾氣,就算你心里有再多的不滿,大可以說出來,或是狠狠地臭罵我一頓都可以,不要像這樣避不見面,我最討厭你們男人這種處理事情的方式,這麼龜縮、這麼不干脆……」

毓齡不想再忍氣吞聲下去,如果壓抑本性,就怕會得罪人,怕對方不高興,會不喜歡她,可是這麼一來只會讓自己難過,那麼為什麼她要這樣委曲求全,相處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單方面的貴任。

「你到底想要躲到什麼時候?」她索性直接問了。

听毓齡說出這些匪夷所思的話,納爾圖完全不曉得該怎麼響應。

她指著凳子,又說一次。「我說坐下!」

這次納爾圖被她的氣勢給震懾得不得不乖乖照辦。

毓齡站在他面前,深吸了口氣,然後彎腰認錯。

「對不起!」她大聲地說。

听妻子突然開口道歉,納爾圖先張開嘴巴,可是又不確定要說什麼,只得又閉上了。

既然起了頭,接下來想說的話也就容易多了,毓齡決定要一口氣把話說完,不希望再存有任何誤解。

「那天我之所以那麼問,並沒有看輕你的意思,只是想要了解‘妾婢子’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要多了解有關你的事,沒想到這樣一個念頭卻傷了你的自尊心,所以我才想親自向你道歉……」她愈說愈激動,但是沒有停下來。

「我真的沒有看不起你,也不會看不起你,其實該說為什麼要看不起你,有什麼樣地出身,不是任何人能決定的,沒有人有資格用出身來評斷一個人的品德好不好,未來又能不能出人頭地,至少我就不會,出身不好又怎麼樣?這世上多的是出身好,家財萬貫,卻不學無術,只會坐享其成的子孫,那才真的教人看不起……

就因為自己也是受害者,所以毓齡對「出身」兩個字相當敏感。

「你不想听到有人提到‘妾婢子’這三個字,是因為你太在乎別人的眼光,尤其還是從自己的妻子口中,所以更無法忍受,這樣的心情我很了解,因為最大的傷害總是來自身邊最親近的人……」

想到交往三年的男友,毓齡又逸出一聲苦笑。

「就算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也不容易辦到,但也因為這樣,我們可以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也更不容易被擊倒,這就是我們比別人強的地方不是嗎?」

听到這里,納爾圖目光顯得更為專注,他思考著毓齡這番話,突然有一種比之前還要真實還要清晰的感覺,那就是此時此刻站在眼前,正在跟自己說話的女人,並不是怡親王的女兒,不是他的嫡福晉。

第8章(2)

「……你是誰?」納爾圖總算說出這三個字。

「你是誰」這三個字曾經不止一次掠過納爾圖的腦海,可是都被他否決,直到現在終于開口問了。

毓齡遲疑了片刻。「為什麼這樣問?」

「如果只是因為頭部受過傷,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也不至于能說得出這番大道理來,就好像……你親身經歷過這些遭遇,有著很深切的體會一樣。」納爾圖愈加肯定自己的推測。「你究竟是誰?」

她也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就像你想的那樣,我並不是琳寧格格,雖然外表是她沒錯,不過……」毓齡斟酌著該怎麼解釋比較容易理解。「現在跟你說話、在用頭腦想著該怎麼回答你問題的是另一個女人。」終于說出來了!

納爾圖不發一語的瞪著她,似乎不確定是該不該相信。

「我現在很清醒,也沒有瘋,完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所以我只好推說不記得以前的事……」她瞄了下表情僵硬的納爾圖,有點擔心他會嚇到,怯怯地問︰「你可不要昏倒了?」

他還是怔怔地瞪著她看。

毓齡手心悄悄捏了把冷汗,有些緊張和不安。

「也許你不相信這種怪神亂力,不過我真的沒有騙你,也想了好久,既然人都死了,不是應該去投胎轉世,為麼會跑到另外一個女人身上來?可我怎麼都找不到答案,但是現在我好像有點懂了,或許就是因為我能夠體會你的心情,體會那種無論如何都不肯去承認,也不肯去面對的自卑感,還有渴望著有人能夠了解自己,能夠填滿心中的空洞,不為別的,就只為了得到一份幸福而已,所以……我才會到這里來。」

她除了這麼想,真的找不出原因來。

說不定他們之間真的有所謂的「心電感應」,才能產生這麼強大,甚至跨越兩、三百年時空的共鳴,毓齡知道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但又衷心希望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便代表兩人真的有緣。

被毓齡一語道破心聲,納爾圖喉頭不由得梗住了,因為終于有人可以了解自己內心的渴望。

「你……真的不是她?」他慢慢地接受這驚人的事實。

「對。」毓齡毫不遲疑地點頭。

見她頷首,納爾圖又把整件事的始末回想一遍,原來不是妻子變好了,而是根本不是她,是另外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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