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咱們家的老爺、夫人是什麼德行?有些銀兩、房產的,就不可一世成那副模樣,咱們那個舅老爺可是比咱們家的老爺、夫人還厲害上十幾倍的人物,你說,他要是陰狠起來,豈不是比咱們老爺、夫人還歹毒。」說穿了,紅葉壓根瞧不起馬家的人。
「有這麼嚴重嗎?」常春也嚇壞了。
「怎麼會沒有?雖說那舅老爺跟咱們家夫人不是同一個娘親所生,但──到底還是同一個家庭出來的,你說,咱們夫人只是個庶出身分,都可以養成這般尖酸刻薄的模樣,更何況是自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舅老爺。」
紅葉雖然出身不好,也沒有讀過書,但人情冷暖她可是看多了,對陌生人,她的防備心一向很重。
常春被紅葉愈說心愈驚。
「紅葉,那咱們怎麼辦?」常春嚇得不知所措。
「避著他,沒事不要與他踫面。」這是紅葉唯一想得到的解決之道。
「若是避也避不開呢?」
「那就少說話,能不開口就別開口。」她可不希望府里來了一個舅老爺,便壞了她籌備好久的事。
她立過暫言,總有一天,她要出人頭地,將馬家這班被主子壓榨的好朋友全都救出去;地想過了,他們這一大票人出走,吃穿住樣樣都得花錢,縱使她這些年來也小攢了些銀兩,但這些微薄的錢財總有用完的一天,所以,若非時機成熟,若非她掙的錢足夠讓她開一間小店,做點小生意,她是不會貿然行動,帶著大伙離開馬家的。
只是──在她規畫的藍圖里,可從來不曾預料中途會殺出這麼一個精明能干的舅老爺,倘若他比馬老爺、夫人還壞怎麼辦?
紅葉煩惱地攢緊眉心。
「唉!不管了、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她現在不想煩以後的事。「常春姊姊,你說吧!舅老爺來了,夫人都來找我是為了啥事呢?」
「是叫你去打掃西院的那座大院落,夫人說,要把屋子的擺設全都換成新的,還有,舅老爺的行頭今兒個便會陸陸續續的送來,她要你趕在明兒個舅老爺來之前,把那屋子整理到煥然一新的模樣。」
總之,馬夫人又是在出難題讓紅葉去傷腦筋就是了。
「紅葉,你放心吧!我的差事若是忙完了,就過去幫你。」常春安慰道。
「知道了。」紅葉根本不把馬夫人的虐待看成是一回事。
這些年來,她苦頭吃多了,皮也漸漸的被打厚了,她才不怕馬夫人的荼毒虐待呢!更何況,憑她的「手腳俐落」,她鐵定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很快的就能把屋子打掃干淨。
嘿嘿!紅葉很奸的展開了一抹笑。
紅葉簡直不敢相信眼楮所看到的。
「這……」她膛目結舌的看著一批接一批,來西院的書畫。「這些書畫全都是真品嗎?」紅葉拉著一名長工問。
年輕的長工看到紅葉那目瞪口呆的傻模樣,忍不住嘲笑她道︰「你拿畫筆那麼久了,還看不出這是真品還是贗品嗎?」
「我要是看得出來,我早就成為書畫家了,哪還用得著在這里當馬家的下人?」紅葉不理會長工的調侃,隨手拿了一幅畫展開來看。
這些年來,她為了掙錢,無師自通的仿了一手好字、好畫,但她畢竟沒有深厚的學養能力來評鑒這些書畫的真偽,不過,以她多年仿畫的眼力來看,這畫畫得真美,縱使是假的,也假得很真。
「這是真的。」長工把畫掛上牆面,這才又說︰「夫人听說舅老爺要來,連忙把多年來珍藏的字畫全都往西院里送,為的就是討舅老爺的歡心。」
夫人珍藏的字畫!
紅葉一听,眼楮都發亮了。
「長貴,別把畫掛得那麼高,免得日後我要取下來時不方便。」紅葉連忙叮嚀那名掛畫的長工。
長工搖頭地說︰「這可不行,听說那舅老爺長得人高馬大,足足有八尺高,夫人剛剛還特別叮嚀,這畫要掛到與門頂齊高呢
八尺!
紅葉嗽起小嘴,心中感到很不悅,那舅老爺有事沒事長那麼高做啥?
因為,她是個矮個子耶!那畫掛得那麼高,只怕她踮了椅子還構不到邊呢!
「別怕,日後你要取畫,知會我一聲,我再為你取下來。」長工安慰著紅葉。「你快忙吧!省得待會兒夫人又要找你的麻煩了。」
長工說完,便轉出去忙他的。
此時,常春走了進來。
「我幫你。」常春拿走紅葉手中的撢子,怕的是紅葉粗手粗腳的,待會兒不小心又掃到了馬老爺的哪個骨董、花瓶。
「你的差事呢?忙完了嗎?」紅葉也不去搶撢子,改拿掃帚去掃地。
「大伙听說夫人只差你一個人打掃這麼大的屋子,連忙搶走我的差事。要我來幫你。」常春手腳俐落地忙著撢掉灰塵。
紅葉也沒問著,她拿著一把大掃帚,將所有的灰塵全掃到死角里藏起來。
而常春全看到了。
「紅葉!你就是這麼掃地的嗎?」
紅葉尷尬的笑了。「沒辦法,這樣的掃法最快、最省時了。」
「你不怕夫人知道後,又責罰你?」常春忍不住提醒她。
「她不曾發現的啦!」因為這些年來,她都嘛是這麼個掃法啊︰「更何況,咱們家夫人那麼胖,連彎個腰她都賺喘,我才不信她會爬進這些死角看我有沒有掃干淨哩!」所以,她一點也不怕。
「可是,住這間屋子的人是舅老爺耶!」
「也一樣啦︰那些有錢人走路都是大擺大搖,抬頭又挺胸,一對鼻孔昂得高高的,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很驕傲似的。
「要他們彎腰去看這些小地方,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啦!」紅葉很有信心她的偷懶步數絕不會被抓包。
「更何況舅老爺明兒個就來了,我只剩下今天可以把這些畫作看個仔細。」
她還嫌時間太短,無法臨摹呢!
「你要偷這些畫?」常春小小聲的問紅葉。
紅葉點了點頭。「听長貴說這些都是珍品,很值錢的,我想,這些東西若全都賣了出去,賣身的贖金跟開店的銀子很快就可以籌齊了。」到時候,她們這些人也就不用待在馬家受人欺侮了。
「可是,舅老爺是當官的,你不怕他發現你偷他家的東西嗎?」常春還是覺得紅葉此舉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非常的不妥。
「你以為當官的就很聰明嗎?哼哼!」紅葉非常的不以為然口「搞不好咱們那個舅老爺的官位是買來的,事實上,他本人根本就是個大草包也說不定。」
反正,紅葉就是把未曾見過面的舅老爺想得很糟糕就是了。
「別說了,我們快忙吧!」一想到即將要離開這個家,紅葉就變得非常的有干勁。
第二章
初相見
長江浩浩西來,水面雲山,山上樓台。
上水相輝,樓台相映,天與安排。
詩句就雲山動色,酒杯傾天地忘懷。
醉眼睜開,遙望逢萊,一半煙遮,一半雲埋。
──折桂令趙禹圭
言子虛提早一天到達馬家,他到達時,都已是子時過半的時刻。
守更的門夫幫言子虛開的門。
「您是?」
「言子虛。」英挺偉岸的男子翻身下馬,報上名號。
「言大爺!您怎麼這個時候來?」門夫連忙敞開大門迎接。
「途中出了點里,本來預定的行館出了問題,所以,只好日夜兼程地趕來。」
言子虛將馬匹交給隨從,自己則跟著門夫走進馬家。
「我去告訴老爺、夫人,說大爺您來了。」門夫急著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