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 第7頁

「咦,原來阿風你進來了,我沒看見你,還以為你回去了。我給小姐送飯菜進來,呵呵……」掌櫃端著托盤進來,本來還怕小姐不悅,有些緊張,在晃晃閃閃燭光下看見阿風高大的背影,這下放心了。

羅風抱著鳳凰,听掌櫃進來,剛好可以幫忙去叫大夫。

他回身開口,嘴巴才張開,鳳凰忽然兩手上來抱他,吻去了他的聲音——

「呃……啊……我……打擾了……打擾了……我、我什麼都沒看見……我馬上出去……」掌櫃臉色變,把托盤擱在桌上,急急忙忙走出屋子,走了幾步,又趕緊回頭,把門給關上,才匆匆離開後堂。

鳳凰听見關門聲,嘴唇離開了他,雙手一滑,癱軟在他懷里。

羅風差點就把她給摔了。瞪著她慘白的臉色,嘴唇還嘗著她冰冷柔軟觸感的余韻,他好半晌只是瞪著她看。

她卻不曾再看他一眼,身子依然不停發抖。

「……為何這麼做?」他把她放回臥榻上,手掌里盡是她浸透薄衣的冷汗。

她蜷縮著身子,抖得厲害,根本無法給他答案。

他看著她,轉身在屋里找了件披風丟在她身上,就坐在一旁椅子上,雙手環胸,看著她。

她明顯是要堵他的口,不肯讓人去叫大夫,她甚至不願讓掌櫃知道她的狀況……

如果她不是不怕死,就是很清楚自己的情況。

掌櫃說,她每年鳳凰會後就把自己關在這里一整夜,唯獨鳳成秀能夠靠近她……看樣子,她是清楚自己的情況,這應該不是第一次了。

丙真如此,循例判斷,她到明日一早該會好轉……

羅風注視著她顫抖微啟的嘴唇,深深蹙眉,別開眼去。

明早她可得好好解釋清楚!

第3章

「大夫,我凰兒怎麼樣了?」

「老莊主不必擔心,鳳小姐是感染風寒,幸虧不嚴重,服幾帖藥,休息數日便無恙。」

「那就好,有勞大夫了。」鳳老莊主終于安心,留下丫鬟照顧外孫女,他跟大夫走出內房。

羅風坐在小廳堂等待,見兩人出來,便趄身。

「阿風,沒事了,凰兒是受了風寒,不要緊。」鳳老看見他,便笑著道。

「真抱歉,我昨夜就該勸她回府里休息。」

鳳老拍了拍羅風的手臂。他等大夫開好藥單,請總管跟著大夫去拿藥,他才和羅風一同坐下來。

「阿風,不能怪你,我應該事先讓你知道……唉!」才準備告訴他,喉嚨就滿了,鳳老深深嘆了口氣,停頓許久未語。

羅風坐在對面,沉默等待。他早察覺不對勁,滿城瘋狂鳳凰會,鳳老昨日卻靜待府中,未出席盛會,也不去酒樓,就連鳳凰一夜在酒樓未歸,他也未曾派人來探。

而鳳凰……

他清晨醒來時,臥榻上已經無人,酒樓跑堂說她回府去了。

他追回府中,卻听下人說她一回府就倒下了……

她昨日的情況不像是染風寒,受涼恐怕是一夜裹著濕衣的後果。

本來以為鳳老對她昨日的情況並不知情。她把自己鎖在帳房里獨自承受,就是不想老人為她擔心……但鳳老想說的,是否與此有關?

「凰兒的爹……那混帳叫劉誠,外表長得英俊挺拔,有千杯不醉的本領,有天生識酒之能卻末學膚受,不像小女篤志好學,所以在鳳凰會上輸給了小女。兩人是因此相識,他用一張說得天花亂墜的嘴巴把我女兒迷得神魂顛倒。小女是獨生女,他肯為小女入贅鳳家,也知情鳳氏一族婚律以一男一女婚配為依歸,絕不允許再娶妻納妾,違律者絕子絕……」鳳老想到外孫女雖然是他鳳家之後,跟著姓鳳,可到底是那混帳的女兒,話到嘴邊就打住了。

「鳳老,先喝口茶。」羅風見老人說得激動,幫他倒了杯茶。

「小女深愛他,兩人成親不到一年,就生下凰兒……唉,劉誠入鳳家為贅婿,我沒虧待過他,我讓他管理酒樓,把帳目全交給他,結果他管得一塌胡涂,虧得差點把酒樓都賣了。小女瞞著我,想辦法偷偷把帳目補回去,她以為我不知道……也算她有能力,我才放心把莊主之位交給了她。」老人眼泛淚光,想起女兒來,滿心深沉之痛。

他停了一會兒,又繼續道︰「……那混帳,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想自己毫無本事,還覬覦莊主之位,對自己的妻子妒嫉含恨!多年來他意志消沉,流連煙花之地,揮金如土,我女兒人前笑顏,人後流淚,扛著家業供他揮霍無度,痴傻愛他不侮,愚蠢——」鳳老怒目切齒,突然一怔,老臉慢慢消沉,望了羅風一眼,「人老了,煩言碎語多……你可能不想听這些吧?」

羅風微笑道︰「昨日在鳳凰會上,鳳凰唇不沾杯,聞香觀色,識天下百酒,氣定神閑語妙絕倫。今日听鳳老一席話方知,鳳凰是遺傳其父天生之能,與令嬡的博學洽聞。」

鳳老聞言寬心,笑著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凰兒得兩人優點,聰明才貌都在兩人之上。」

「若非有他們二人,哪來鳳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羅風一言,只盼鳳老能看開,他卻語方落,心影間浮出一條人影……他為一個女孩,與父皇反目,京城出走,他卻從此與父皇天人永隔……

鳳老望著羅風怔忡半晌,不勝感喟。「你說得不錯,當年我若能退一步想,做不同安排,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了。……五年前,劉誠迷戀上紅院名妓,還為她贖身,金屋藏嬌,妄享齊人之福。我女兒雖是鳳氏族人,卻不曾在鳳谷生活,觀念與大東子民同化,甘願讓丈夫納妾,所以瞞著我,漠視鳳氏婚律,為她丈夫在外打點。」

羅風回過神來。他倒是意外,為深情痴愛奉獻至此的女子,竟會生下一個輕世傲物、滿嘴門戶成見的女兒。他望鳳老一眼,听他繼續往下說。

「紙不能包火,我得知此事,差人把劉誠抓回府痛打一頓,令他寫下離書。我將他趕出府去,請求城主下令,從此不許劉誠踏入鳳凰城門!」

「我朝開國皇祖詔書明言,鳳氏婚律在大東婚律之上,鳳凰城主當接下鳳老要求了。」

「嗯,劉誠身無分文,被我趕出城。小女違背鳳氏族規,自知理虧,在我面前不敢有怨言,但她卻搬進酒樓後堂,終日以淚洗面。我氣她不辨是非,痴愚痴傻,不去理她!……想不到,她搬出府里那一日,竟是我們父女最後一面……」鳳老緊緊抓著拐杖龍頭,難抑深痛。

「……令嬡是如何過世?」羅風過了一會兒才問道。

鳳老緩緩松開手。「凰兒說她母親早有病痛纏身,怕我擔心瞞下,獨居後堂月余突然病發過世。」

「令嬡去世當時是鳳凰發現的?」羅風察覺異狀,默默擱在心上。

鳳老雙目泛紅,含著老淚哽咽道︰「是……就在四年前鳳凰會結束後當天,凰兒夜宿酒樓陪她母親,半夜醒來發現她母親趴在帳房桌案上斷了氣……」

羅風見鳳老悲從中來,就不方便再追問。

鳳老莊主低頭沉默許久,才緩緩拭淚,抬頭看他,終于想起對他說這段往事的原因,這才道︰「每年鳳凰會,是凰兒她母親的忌日,所以這幾年來,她都堅持這一天夜宿酒樓陪她母親,任何人勸她都沒有用的。」

「……原來如此。」羅風心想,鳳凰昨日的情況,看來鳳老是不知情。

「阿風,凰兒心性善良,負責孝順,但她心高氣傲,盛氣凌人,我怕她在外頭得罪了人,惹禍上身,你要跟緊她,寸步不離,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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