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當道 第9頁

「你別以為你聲音大就能壓……」上官耀還怒指著她,氣焰燃燒到一半卻突然一怔,狐疑地眯眼瞅住她,「你說什麼?」

棠昱琋圓亮著一雙可比天上明月的鳳眼瞪住他,語落如珠,「你承認耳聾我便再說一遍!」

「那你別說。」書畫扇子刷地一聲展成半月,在他手中輕輕搖晃起來。穿過前院,他拾階往廳堂走去,心思索起她的話。

棠昱琋瞪著他的背影,縴手撩起羅紗裙拾級而上。

進得廳堂,她便尋了張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桂花茶來喝。

上官耀搖著扇子,在廳走了兩圈,但看他那張沉思的神色漸漸有撥雲見日的明朗,想來是反應過來了。

他一收扇,往手掌一拍,黑眸炯亮,笑逐顏開地靠近丫鬟,「我明白了,你是要我『裝病』,好順理成章的延後親事。」

棠昱琋慢條斯理地擱下茶杯,抬起一雙鳳眼瞅他,「少爺是才氣過人,文才天縱,就可惜反應差了一點。」

上官耀看著這名愈來愈囂張的丫鬟,誰想得到她前一刻還和自己作對,下一瞬間會幫起自己來了,這哪能怪少爺他反應慢,應該說是她反覆無常才對。

「丫頭,把你的計謀說一遍來听。」他擱下扇子,在她旁邊坐下。

棠昱琋幫自己添茶,也「順便」幫他倒上一杯,然後拿起少爺的扇子自在地搖起來,「那少爺方才說的『心懷鬼胎』、『唯恐天下不亂』的話呢?」

「收回。」他倒也乾脆俐落,另外還有奉送,「莫怪冷玉要夸你冰雪聰明,你果真機靈。」

一听說那位向二爺夸獎過自己,棠昱琋的眼很快注入了光彩,「二爺真的夸過我?」

「夸的還不只這些呢。」上官耀揚起嘴角,眸底掠過一抹狡黠,「丫頭,先談正事如何?」

棠昱琋一怔,狐疑地瞅著上官耀,「我看二爺夸過我不是真,少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才是真的。」

好聰敏的丫頭!俊臉上的笑容更迷人,「你多疑了。」

棠昱琋想想時間不多,就暫時莫與他逞口舌之快了,便正色道︰「我想老夫人一會兒便會過來,閑話莫說了。少爺如果當真要延緩娶親,就得裝成中了邪的樣子,務必要瞞過一家上下,餘下的就讓我來處理了。」她玩著發,雙眸閃爍著興味的光芒。

上官耀卻有一絲顧慮,「你你相當迷信,若是要為我沖喜,怕不是弄巧成拙了?」

「少爺莫忘了,岳家老爺就鄭小姐這麼一位掌上明珠,只要將少爺撞邪的事鬧到人盡皆知,鄭家兩老基於保護女兒的心態,自然不肯她這時候進上官家門,你說是不?」她家少爺呢,就是自信慣了,滿身傲氣,大概忘了鄭家可也不是尋常人家。

說起鄭家,鄭老爺是州刺史,在地方上可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鄭家富貴利達與富甲一方的上官家算是門當戶對的。

上官耀揚起嘴角,只因往常被催婚慣了,過去兩年鄭刺史每見著他面,總有意無意暗示著要他上門迎親,他這才會一時胡涂了。

「言之有理。」他端起茶,這會兒當真可以松一口氣了。

「可不只如此,我還料到一會兒來的肯定是覺明觀那什麼真人的大嘴道士,這個假道人蓮花妙舌,無中生有,沒有一點真本事,常藉著一群信徒寧可信其有的心理危言聳听,再乘機斂財,我們這一招呢,正好讓他逮著了機會將老夫人當成送財菩薩,不怕他有本事揭穿你假中邪,就怕他可能說得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說到這兒,她反倒得意不起來,老夫人一向善待她呢。

上官耀狐疑地瞅著她,「你連這也算計到了?」

「我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這麼一點小事有什麼困難。」她昂起下巴,手一把扇子頻頻招搖生風。

如果一切全如她所言,那麼上官耀可要對這個丫鬟再一次另眼相看了。她真有如此過人機智,料事如神?

正當上官耀盯著丫鬟看時,丫鬟突然注意到手中這把少爺的扇子,上面繪著一幅山水丹青,栩栩如生,好不簡單,但教她駐眼留意的卻是上面的一個字……

這字好熟悉,她不識字,不曉得這個字該怎麼念,別的字她也許看過就忘,但這個字。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怎麼少爺的扇子上也有這個字呀?

第四章

煙添雨色,淡淡的綠,淡淡的藍,淡淡的橙;風引雨絲,一縷縷,斜斜、柔柔……

「煙添疑有色,風引更如絲。」

棠昱琋打著傘,往小亭走來。她家少爺坐在亭中央,支著下巴,優閑地搖擺扇子,眼光落在縹渺迷蒙的黃昏雨幕之中,嘴吟著她有听沒懂的詩句。

她收了傘,淡綠的裙擺下方濕染了一圈深綠,一雙繡鞋也踩濕了。

上官耀見著她,笑著調侃,「雨深綠羅裙,丫鬟黛螺顰。棠昱琋正低頭對著自己給雨打濕的裙擺攢著兩葉柳眉,她家少爺吟誦的這兩句,她可听得懂了,當下眉兒皺得更緊,一雙星眸帶怨地瞅向調侃自己的人。

「少爺,我好心給你送點心來,卻反惹你笑,你倒『真有良心』啊。」她嘴嘲諷,一手同時取出小籃子的兩碟點心和一壺香茶放到桌上,像要教他對自己的嘲笑愧疚似的。

「我這是『直陳事實』,哪是笑你了?」這麼說著,他嘴邊卻還是笑。

還說不是笑呢。棠昱白他一眼,「今日少爺的心情可真好。」

她那語氣呢,明顯听來就是「邀功」來著,明講了,就是說──

「你也不想想你今日的好心情,可是托了我的福呢!」

說起來也是。幾日前那一鬧,得來的結果完全如她所料,被請來的大嘴道人果真對「送財菩薩」進了一堆妖言,在雙月樓上下貼滿了符咒,還說什麼厲鬼太厲,她家少爺必須「隔離」,以免傷及無辜,害得她當場憋了一肚子笑險些脹破肚皮。

這位少爺更絕,一下子翻白眼,一會兒又掐住道長的脖子不放,演得才逼真呢,可把大家唬得慌了。

這麼大一場鬧劇自然是弄得滿城皆知了,老夫人雖然也如所料,想到了沖喜,鄭家那方可也在掌握之中,聞風拒絕了。

雙月樓本就是「禁地」,這下更沒人敢踏足了,就連平常欣羨棠昱琋有「特殊待遇」的少爺迷們,這會兒見到她都會為她掬一把同情淚,害得她每日都得「多喝水」才能勉強在眼角擠幾滴「水」來撐場面,總不能說她照顧一個「瘋子」還高高興興的吧。老夫人呢,為了少爺整日憂心忡忡,棠昱琋基於內疚,只得天天去安慰,說是少爺日日有起色,相信不多久便可「好轉」,這才讓老夫人稍微安心了。

可老夫人似乎不放棄沖喜的事,每天除了到寺廟燒香拜佛,祈求少爺早日痊愈以外,就是拜托媒人往鄭家走動,看能否說服岳家老爺、夫人讓鄭小姐嫁過來。

現在一家子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就連外邊也是街談巷議,滿城風雨,看看眼下最優閑的人就屬她家少爺這位當事者了,還有心情坐在小亭中,凝望雨,織就一簾空蒙,興致起時便蘸墨揮毫,如今誰比他愜意?

在這閑暇無聊過度的時刻,讓少爺他想起了這丫頭怎可能會閑閑沒事主動幫起他來……可疑、可疑!現下定要問個明白。

「丫頭,你為什麼要幫我?」

棠昱琋還以為少爺這次變痴了,原來還記得她這人不可能無故自己惹事呢,不過反應也真慢,那麼多天了這會兒才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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