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回視段小憐躁亂的跟神,他玉白的臉上緩緩牽引出一抹笑。
「我的信會轉交到一位王爺手中。他跟我們溫家私交密切,也和平定王擁有同等強大的權勢。我想他一定能達成你的心願,小憐……」他的嘴突然被一只小手搗祝「現在,不準再給我開口!」
听見他虛弱無力的聲音,簡直刺耳。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封了他的嘴。
含情帶笑的黑眸朝她眨了下。段小憐莫名地乍覺耳根一燥。
想掩飾自己不尋常的反應,她用另一手掩住了他的眼。
「還有你的眼楮……」……良久,沒有動靜,床上的男人似乎真的安靜了。
段小憐慢慢整頓著心里亂七八糟的情緒,就在這時……「憐……」低喚聲伴著仍覆在他唇上掌心所傳來的騷觸,段小憐一下子如道電擊地縮回手。
來不及掩飾狼狽,她直瞪視著此刻正張開眼楮看著她的溫玉。
「小憐……」他的眸如星子。「你相信我說的一句話可好?就這一句。」
悶了半天,段小憐終于咬了咬牙。
「說!」
唇角逸出憐愛的笑,他抬手握住了她的縴掌。
段小憐直覺要抽開,可他只輕輕地用力竟阻止了她。
她的手,陷在溫玉的掌中。
「你……」她該狠狠甩開,可她竟繼續任他握著;而且,甚至貪戀他掌間傳來的溫熱——她生氣他,更生氣自己。
「我現在渴望長命百歲是因為你……」他輕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不是情話,不是誓言,可是它卻比情話更直搗人心,比誓言更震撼有力。
當然,更因為它來自溫玉。
段小憐發覺自己的胸口已經緊繃到無法呼吸,因為這句話,也因為這句話背後的涵義。
她猛地在他掌中握緊了拳頭,深呼吸一下,接著又放松拳頭。
她望進了他深沉似海的眸光里……第一次,她終于清楚地明白他時常對她帶笑的眼里還詭異地含了另一層什麼……「我不能保你長命百歲……」
不習慣自己此時心境的天旋地轉,段小憐一開口的聲音就像要索討人命的凶神惡煞,溫玉沒被這假象騙過,自然也不可能被嚇到。
「嗯……」他低哼著鼻音,卻像親密的情人呢喃。
「不過有個人也許可以……」
在此刻之前,打死她,她也不信自己會提供他保命的秘方。
他不打算放開她的手了。
「神仙麼?」
「我娘!」
艷陽高照。午時。武當山。
巍峨的山門立在山腳,斗大的「武當」二字蒼勁飛舞在巨石上。
這里,便是將要舉行新任掌門繼位大典的武當山。而此時,被邀請參與大典的江湖各路人馬,也都陸陸續續地抵達。
因為武當派屬江湖十大門派之一,再加上武當新掌門親自廣發邀請帖,所以這回到此觀禮的幾乎包含了各門各派的掌門或是副首。
這種廣邀其它門派參與自家繼位大典的例子,江湖上並不是沒有,不過少見。即使如此,這次的盛會倒也真吸引了許多人前來。當然,其中也包含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
武當山,莊嚴巨闊的道觀里,一場籌備多時的繼位大典已經正式開始。
而來自各方的賓客則被安排坐在大廳里觀禮,場面十分莊重肅穆。
典禮歷時一個時辰結束,眾賓客紛紛上前,向武當新上任的掌門人—玉清道長表示祝賀之意。
段小憐站得遠遠地,沒跟著溫玉上前去。她靜立在人群里,冷眼旁觀著溫玉帶著他一貫的儒雅接近了那個牛鼻子老道。
斑瘦的身材,蓄著黑白參雜的長胡子,精銳的眼楮,一臉仿佛計藏萬千的虛假笑容……不合格!
或許對這牛鼻子老道存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在別人眼中看來或許是仙風道骨的玉清老道,在她眼中卻是從頭到腳的不順眼。
相較于精明威厲,令人備感壓力的玉清,豐姿俊美、神儀內斂的溫玉就仿佛一道溫暖春風。雖然在場識得溫玉的人不多,不過顯然他已引起了諸多探索的目光。
溫玉背對著她,段小憐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她倒是清楚看到那牛鼻子老道的。
他正笑著回應溫玉的話,表現還好;壞就壞在,即使在那麼遠的距離,她還是「好!」他輕暖淡笑,眸底有著銳光深思。
段小憐伸出手,狀似不經意地拂落他肩頭的髒塵,同時眼角余光瞄到另一頭玉清老道覷來的一瞥。
「想不想知道那牛鼻子老道在你身上安了什麼玩意兒?」簡略的觸觀嗅,段小憐已約略有了底。
「方才我聞到一種淡花香氣,眼前即感到一陣短暫的暈眩。我猜,他大概是用了不會教我太快倒下的迷香之類的……」他明白玉清的手法,只是不清楚他用的是什麼。
「你猜得差不多!」段小憐半斂眉,隱帶煞意地輕吹開指間幾不可聞的異香。
「這確實是一種迷香,不過中了這種迷香一時半刻還不會有事。它的效力大約在半個時辰後才開始,接下來至少有四個時辰會昏沉不醒。」她的聲音透著危險的平靜。
溫玉听出來了。
「那麼,我是得在半個時辰後偽裝不支倒地了?」應酬完畢,他拉著同伴先退出了戰常……他們是在昨夜才趕到武當山下的小鎮。在鎮上客棧歇了一晚,今早正好神清氣爽地上武當山赴約。
上山至今,溫玉依舊氣閑神定,段小憐卻一直處于戒備緊繃的狀態。
決定了,她不要溫玉的命!
就在那一夜,那殺手差點要了溫玉的命,段小憐終于猛然驚覺——早在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非殺了他不可的念頭早不知蒸發到哪里去。她竟不忍看他受病痛折磨,不能任由他被殺手殺害……她一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威什麼她要違背自己的心意?
既然她當時可以因威痛恨而決定殺掉一個叫「未婚夫」的家伙,現在她當然也可以因威不痛恨而決定放了這個叫「溫玉」的男人。
沒錯!她決定了她不要溫玉的命!不過,她不要溫玉的命,並不代表她會乖乖接受兩家人的安排。
溫玉對她承諾,會在處理完武當山的事後解決他們之間的婚約問題。至于怎麼解決,他卻不打算告訴她。
行!她就相信他這一次,她就要看他怎麼解決。
所以她決定跟著他,跟著他處理完武當的事,直到他解決掉兩人之間的婚約問題。
一上武當山,段小憐卻又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實她決定跟住他的最大原因,不就是心里的那一層擔心。
沒錯!她就是擔心。
因為了解溫玉要上武當的原因,所以她擔心他的安危,她擔心武當會吃了他!
段小憐,沒深究自己為什麼竟擔心起這病書生的安危。反正她擔心就是擔心、反正她會一直跟在他身邊,就算他想拒絕都不行!
此刻,一行人避過重重人群,走到了道觀外。
「你要怎麼做?」
段小憐雖然跟住了溫玉,卻從不過問他上武當之後的計畫。她只要做到不讓他橫尸在她面前就行了。
溫玉輕搖手中玉扇送涼。
「既然他發現我沒在上武當之前死,那麼他就得提防別讓我有機會在眾人面前提起前掌門病死的事。所以,我們一踏上武當山,身邊才會有那些個徒子徒孫跟著……」他不甚在意地掃過一眼那些從頭至今、或明或暗徘徊在他們四周的武當山門徒。
這些人不但監視他們,而且只要有人走近想跟他們攀談,說不到兩句,跟他們接觸的人,最後一定是被這些人用各式各樣的方法調開。
他們就如同被隔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