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小丫頭,你這樣子連我都以為是我把你欺負得多慘哪……」
哭完後,南蝶只覺得全身乏力;也沒察覺他的玩味,竟認真地抗議︰
「才……才不會……原大哥才……才不會欺……欺負我……」因為才剛大哭一場,她的聲音現在不僅沙啞虛軟,而且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彼不得自己臉上還掛著淚,她卻急切地為他辯白起來。
唉,原無涯不禁又心憐、又好笑。
「丫頭,你就這麼信任我,你怎麼能肯定我不會欺負你?」他可不以為自己的臉屬于慈眉善目的好看種類,說是英俊瀟灑他還贊成。
原無涯不知道自己在這丫頭的心目中究竟佔著什麼樣的地位︰不過至少可以想見的是,在沒找到南蟬之前,他是她最依賴的人。
彷佛他問的是多麼荒謬的問題,南蝶迅速地揚起睫毛直視著他。「你……你會欺負我?!」
「不會啦。」他的眼楮笑得閃閃發亮。
而南蝶的一抹笑容也在此時擴散,可霎時卻又凍結住了,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原無涯。
「怎麼了,丫頭?我以為得到我的保證會令你很開心才對。」原無涯以他不自覺的親昵動作用手指彈了彈飄落在她發上的白色花絮,故意輕松地問。
用力絞緊雙手,直到手指發痛,南蝶彷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于說出︰「我……我要回家。」
原無涯原本可以直接把她安頓在城里的客棧,而後他再獨自到南宅去探查;可他也得考慮南蝶的意願。盡避遭逢巨變,但那里畢竟警是她的家︰再怎麼痛苦,或許她還是想回去看看。就算他想保護她免于傷害、恐懼,但也沒權利剝奪她的意願。所以他把馬車停在這里,一方面是給她時間,一方面也是讓她作好心理準備,他不希望她一下子受到太大的刺激。
原無涯耐心地松開她硬梆梆的手指。「好,我帶你回家。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看著自己攤開的手在他掌中,南蝶有種微微異樣的心思。
「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要听,可以做得到嗎?」他的表情有些肅然。
「乖乖听你的話?」她的手心在發燙,還有她的臉頰也是。
「嗯。」沒注意到她臉蛋浮現的淡淡紅暈,原無涯的視線陡地越過她,凝向遠處某一點。
發現了他不尋常的舉動,南蝶直覺想轉過身,卻立刻被制止。
被原無涯按住肩頭,她就沒動了。直到他終于收回凝視,她才遲疑地開口︰
「原大哥……」
有別于方才的銳利深思,原無涯的眼神在低下頭的瞬間轉為柔和。
「丫頭,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沒讓她有機會起疑,他攬著她走向馬車。「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堅決地將她安置在馬車內,原無涯穩穩地駕著馬車離開莫愁湖。
那家伙裝得再怎麼若無其事,看起來還是一副鬼鬼祟崇的蠢樣。
監視!目標是他或小丫頭?
到處傾倒的梁柱、焦黑的斷壁、蔓生的雜草……連一塊完整的磚瓦也很難發現。這里,就是南家。
南蝶呆呆地站在如今已成廢墟的家,全身的力氣彷佛在瞬間完全逝去。
原無涯及時抱住她往地面軟跌的身子。
南蝶被他扶著,感覺到如今她唯一可以靠著的懷抱是多麼地溫暖;可強烈的哀傷仍猛烈地襲向她,她閉上眼楮想抗拒暈眩。
「小蝶兒,你沒事吧?看來我應該把你留在車上才對。」原無涯手指搭上她的脈搏,探了探後放心地吁了口氣,卻仍擔心地搖著頭。
張開了眼楮,南蝶深呼吸了一下,勉強對他擠出一絲笑容。
「我……我沒事。真……真的。」她要證明似的努力在他懷里站直了身子。「原大哥,你……你不是要四處看看嗎?我……我在這里等你好了……」耳邊彷佛還迥蕩著那一夜淒厲的吶喊,而那一夜的記憶鮮明地在她腦海里不斷地重復著……她怕再走向前一步,她會承受不了而成為原無涯的負擔。
盡避南蝶看起來像隨時會昏倒的模樣令原無涯提心吊膽︰不過若將她帶在身邊四處偵察,他更擔心她會負荷不了憶及以往所帶來的刺激,所以他答應她留在這「我到後面瞧瞧立刻就來,你乖乖待在這里別亂跑,有事就大聲地喊,懂嗎?」原無涯頗在意剛才在湖畔那鬼鬼祟祟的家伙。
眼楮緊緊追隨著原無涯白色的身影,只見他時隱時現地在前轉了幾轉,然後終于消失在半傾的圍牆後……南蝶直盯著他消失的方向,盡避眼楮發酸了也不敢輕易眨眼。
陣陣帶著悲涼寒意的風在南蝶四周吹拂著。她將下巴頂在膝上,緊抱著自己,抵抗冷意也抵抗沖上心頭的劇痛。
她將視線緩緩移向身側——她認出自己正坐著的地方是大廳前的石階,而爹爹常用來招待賓客的大廳現在只剩下半面牆,里面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是誰?為什麼要毀了她的家?一直到現在,南蝶仍然無法理解。那一夜她倉皇地被姊姊帶著逃出來,而姊姊似乎知道什麼卻從不對她透露。如果真讓原大哥查出她家是被誰毀的,她有力量為家人報仇嗎?
報仇?!意謂著血債血償、意謂著殺人,就像那一夜……她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忍住胃里不舒服的翻攪。不,她不要再看到那樣的景象發生,她不要再看到有人被殺了。
可是爹娘的仇……
不安、驚惶、悲傷的混亂情緒一下子全涌上心頭,南蝶被窒得幾乎無法呼吸,更無神去注意在她周遭發生的異常動靜,直到——
一種彌漫著奇異香氣的物體突地覆蓋住南蝶的口鼻,在她還來不及思考、掙扎,意識陷入無邊的黑暗前,那個令她心安的聲音彷佛自遙遠的天際傳來——
「放開!不許踫她!」
第六章
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暖暖地照進這間潔淨的房間。
床上靜靜地躺著沉睡的白瓷女娃,而床畔則坐著一位閑散翻看醫書的俊朗男人。
房里的氣氛靜謐而祥和,彷佛床上的女娃在昏睡前不曾發生過任何事般。
金黃色的光線漸漸變柔,再漸漸轉暗。此時,輕微的申吟聲從床上傳出,男人一手將書推開,馬上俯身面向已躺臥了一個時辰的小丫頭。
南蝶睜開幽幽大眼,看見了盤踞在她上空的熟悉臉龐。她眨眨眼,迷茫地皺著眉。
「原……」她想出聲,卻發現喉嚨好象被梗住。
「丫頭,睡得還好嗎?」原無涯對她露出迷人的笑容,接著扶起她喂她喝水。
南蝶順從地喝下水,刺痛的腦袋似乎才清醒了些;而腦海里殘存的異樣香氣點開了記憶之門,她終于想起覺得奇怪的原因了。
「這里……這里是哪里?我們不是在……」她迷糊了。他記得他們回到被燒毀的家,而她一直坐在石階上等他,怎麼她現在卻在這個房間醒來?
「這里是城中的一間客棧。」原無涯不打算隱瞞她,他的微笑變冷。「記不記得自己被人偷襲的事?」
是的,南蝶差點被人迷昏帶走。
原無涯用最快的速度、最仔細的方法搜查過了大半的南宅後,回到原處剛好看見之前在莫愁湖畔監視他們的男人在迷昏南蝶;而那男人馬上用刀抵在已經昏迷的南蝶的頭上威脅他,卻被他一眼就識破其膽量不大、武功不濟。原無涯不過略施小計便接近他,並且以兩針扎麻了他奪回南蝶;至于問出他的身分及目的嘛,也不難,他又扎了兩針讓他癢不如死便知道了一切。